第十六章

那邊珠珠跑遠了才停下,轉頭卻發現幼安沒有跟上來,瞬間慌了,又想起她不認路的毛病,連忙回頭找她。

幼安與周津延分別後,急著要去找珠珠,順著記憶中珠珠離開的方向,穿過一道宮門,瞧著腳上通往兩個不同方向的宮道,猶豫不決,又怕再逗留一刻,周津延反悔,跺跺腳隨便挑了一條路。

幼安著急,腳步飛快,拐過一道彎,卻和一人撞了個滿懷。

只聽兩聲“哎喲”,被幼安撞到的珠珠險些沒有兜住懷裏的橘子。

幼安晃晃暈乎乎的腦袋,定睛一瞧,正是珠珠。

兩人齊齊松了氣。

“娘娘,您沒事兒吧?”珠珠擔心地問,剛才情況太險,她沒了主意,只知道聽著幼安指揮。

幼安搖搖頭,眨了眨被淚水浸過酸澀卻分外清潤明亮的狐狸眼:“放心吧!我沒事。”

不待珠珠追問,她主動把珠珠懷裏的橘子拿了一些放進自己的袖兜裏,把橘子藏得嚴嚴實實的。

做完這些,兩人相視一笑,雖然過程難言,但總歸是收獲滿滿。

兜裏沉甸甸的橘香沖淡了幼安心頭的悶氣,以至於她回到冰涼涼的溫肅齋時,仿佛間都覺得沒有那麽冷了。

似乎是怕再出現什麽意外,惜薪司的宦官午後就把炭火給她們送來了。

原先鹹安宮幾個嬪妃的木炭柴火等份例都歸置在一個大庫房內,大庫房西北靠窗戶的那一角便是幼安的,但現在那塊地被雪水浸濕,再不好放不能沾水的木炭,淑貴太妃就另給她在後罩房裏開了一個小庫房存放木炭。

那庫房小,勉勉強強才能將紅籮炭和黑炭都放進去。

惜薪司這次過來的除了兩個低階的小宦官,還有一位掌司,珠珠認出這人便是上午在王德安跟前嘀嘀咕咕說悄悄話的那位。

這位掌司在王德安剛當上惜薪司掌印時就急匆匆地認他做了幹爹,改名王銀。王銀身材瘦小,面色灰敗,佝僂著背,賊眉鼠眼地四處張望,不免讓人心生不喜。

幼安從正殿謝過淑貴太妃出來時,珠珠也帶著惜薪司的人從後罩房過來,不過她瞧著珠珠好像有些不高興。

王銀上前殷勤地問安:“小的給太妃娘娘請安。”

幼安擺手讓他起來,低頭看正殿的石階,準備下去。

王銀見此,湊到她身前,擡起手臂讓幼安搭著做扶手。

幼安還沒有反應過來,珠珠就已經飛快地擠到她們中間,攙著幼安的手臂扶她下台階,轉頭朝王銀假笑一聲:“不勞煩公公了,我來吧!”

王銀只能被她擠到一邊,幹笑兩聲。

幼安不明所以的在珠珠的護佑下往溫肅齋走。

那王銀跟在她們後頭,說:“知道上回害您受了罪,這次的紅籮炭都是我們掌印親自挑選的,您放心都是最好的那一批。”

“替我謝過你們掌印。”幼安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朝他道了一聲謝。

王銀像是看癡了一下,動也不動的盯著幼安。

珠珠瞧了心裏犯惡心,想起被王德安摸過的手背,恨不得讓他們惜薪司的人趕緊走,但理智又告訴她,不能得罪他們,尚在寒冬,惜薪司有的是機會給她們穿小鞋。

只能故意提高音量:“想必惜薪司這幾日繁忙,公公的心意咱們娘娘心領了,這會兒就不耽誤掌司了。”

王銀被她突然放大的聲音叫回神,笑著點頭:“那小的也不打擾娘娘了。”出去時還被門檻絆了一跤。

珠珠站在門口,看他們走出鹹安宮才回來。

“珠珠你怎麽不高興了?他們惹你了嗎?”幼安撐著軟軟的下巴,好奇地看著珠珠。

幼安黑白分明澄澈見底的眼睛,讓珠珠不好意思將那些話說出口,她泄了氣,說:“他們惜薪是的宦官身上帶著一股熏鼻的炭味,我怕您聞得不舒服。”

難怪方才王銀一靠近,珠珠就擠過來,幼安心裏感動,雙手抱拳,朝她拜拜:“多謝珠珠。”

珠珠無奈地笑了笑。

幼安很快就把這個小插曲拋諸腦後,急哄哄地讓珠珠點上炭盆:“雖然天還沒有黑,但第一日,可以稍稍放縱一下的,是不是?”

珠珠怎麽會不答應呢!

不僅燒了炭盆,還往袖爐裏揀了兩塊木炭再添上一塊香片勉強可以當做香炭餅,蓋好爐罩放置幼安手裏。

幼安這才想起,她竟然忘了謝周津延把袖爐送給他,不管是因為什麽原因,總要謝謝的,幼安有些懊惱。

這只袖爐制作上等,放著炭火觸手並不覺得燙人,珠珠笑著說:“也不知是出自哪個制爐大家之手。”

“等有機會,你去問問督公啊!”幼安暖著手,說的很認真。

那還是不了吧!珠珠趕忙搖頭,她唏噓地嘆了一聲,直到現在珠珠還是不太敢相信這只袖爐竟然是周津延送給幼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