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幼安聲音軟趴趴的,毫無威懾力,周津延不僅沒有收斂他的目光,反而像是被她逗笑了,肆無忌憚輕笑出了聲。

他瞧幼安的眼神,分明就是在看一個還沒長大的孩子,仿佛在說只有小孩子才喜歡吃柿子餅這種東西。

是嘲笑吧?

是吧!

幼安緋紅的小臉漲得更紅了,整個人氣嘟嘟的,但敢怒不敢言,只能憋屈地想,她喜歡吃柿子餅又怎麽了?柿子餅明明那麽好吃!憑什麽要笑她!

而且也不知道她們要在吉雲樓住多久,柿子餅放在櫃子裏壞了怎麽辦!那多可惜啊!

他什麽都不知道。

好生氣!

她就說珠珠想多了,他怎麽可能想與她結伴兒,他只想取笑她。

幼安再也不想和他說話了,埋頭往吉雲樓走。

珠珠從孟春手裏把她們的包裹接過來,追上幼安。

“這……”孟春指了指幼安她們的背影,心中佩服,他小心翼翼地看周津延籠罩在陰影中的臉色,心中詫異,被人甩了臉子,他竟然沒有動怒。

剛發生了一場火災,今晚巡夜的人比往常多了至少一倍,幼安沒走幾步,就被請安的人攔住了腳步。

幼安撇撇嘴,她才不惱呢!身體可是她自己的,氣壞了,可不值當。

她深呼吸並這樣安慰自己。

周津延瞥見她懨懨的小臉又恢復以往的神采奕奕,眼中暗芒閃過,嘴角噙上笑,趨步跟在她身後,他與她同路。

路過北司房後,到了一個小岔路口,兩人封道揚鑣,一個往西,一個往北,中途也沒有說話。

*****

周津延站在司禮監掌管處的院子中,擡眸看著不遠處的小樓,擡手招了孟春。

鹹若館原是前朝皇帝禮佛的佛堂,西邊的吉雲樓便是其小憩的地方,新朝換舊朝,此地也就荒廢了,還是前幾年翻新司禮監管理處時將慈寧宮花園這一片的殿宇樓閣一同翻新了,才使這座精美的小樓重見天日。

吉雲樓與溫肅齋相比,真是一個是天上一個是地下,一樓是正廳和茶水房,二樓是臥房與小書房,無處不精美富麗。

幼安對那間臥房更喜歡的不得了,推開屋門入目是一張紫檀圍屏榻,上面擺著一張香幾,榻旁是各類桌椅屏風博古架,而整個房間最漂亮的便是裏頭那架寬大闊氣的紫檀垂花拔步床。

幼安恨不得現在就爬上去打個滾兒。

珠珠笑著拉住她:“屋裏頭涼颼颼的,也不知多久沒人住了,臟著呢!”

幼安收回跨進門檻的一條腿,轉頭看珠珠,卻看見珠珠身後樓梯傳來“咚咚咚”的響聲。

不久前跟在周津延身邊回去的孟春出現在樓梯口,似乎跑得很急,還在吭哧吭哧地喘著氣:“娘娘先等等,讓她們打掃幹凈了再進去,您先去正廳歇會兒。”

幼安還沒有來得及反應,就被孟春托著手臂扶去了一樓正廳:“娘娘小心腳下。”

海棠花格窗欞上人影憧憧,細聽之下,回廊中傳來輕巧又急促的腳步聲,幼安捧著杯子坐在已經擦幹凈的塌上望著門上的影子,看了小一會兒,低頭沿著杯壁抿了一小口熱茶。

“這些宮女,宦官被調.教得真好!”同為宮人珠珠也止不住的感嘆。

幼安點點頭,這些人動作利落,做事兒又幹凈:“是啊!”

她剛附和了一聲,門被敲響,孟春輕輕地推開門:“娘娘屋子都已收拾妥當,熱水也已備好,您可以去了。”

“好快啊,麻煩你們了,不過你們真的太厲害了!”幼安毫不吝嗇她的誇贊。

要不是他們過來幫忙,她和珠珠怕是要收拾到天亮。

被這樣一個美人笑意盈盈地看著,孟春呆楞了一下,紅著臉,連忙搖頭:“娘娘客氣了。”

幼安一手扶著樓梯扶手,一手微微提著長裙,在隨著冷風飄蕩的光影中,蹬著樓梯往上走。

珠珠仰著頭看樓梯上方的木頂,感嘆了一聲,她不得不佩服那些人,就這一會兒的功夫,連落滿灰塵的燈籠都打掃幹凈了。

不過……

珠珠看了連背影都帶著雀躍的幼安,有些發愁。

雖說是她們占了便宜,但是珠珠腦袋還是冷靜的,孟春身為周津延的左右手,在西廠也是個說一不二的人物了,這等小事,哪能驚動他,何至於他專門跑這一趟。

其中原由不外乎背後有人指使罷了,除了那人也沒有旁人了。

珠珠越發確定周津延對她們娘娘另有所圖。

幼安一聽,心裏依舊是下意識的不相信,畢竟即使現在不生氣了,但她還記著周津延笑話她的事情呢!

“孟春瞧著和善,也許是他樂於助人呢!”

也不能怪幼安不知其中利害,畢竟西廠那群人的嚴酷她至今沒有領會過,哪裏就知道他們心裏根本不存在善意二字。

可是看著幼安幹凈得像清泉一樣的狐狸眼,珠珠怎麽都不忍心破壞她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