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歲暮天寒, 冷風呼嘯,最是刺骨的寒冷,幼安身體底子本就差, 在料峭的冷風中來回穿梭,成功把自己折騰病了。
珠珠連忙擱下燭台,將帳幔掛到鉤子上, 飛快的把屋內的燭火一一點亮,坐到床邊,焦急地叫她:“娘娘!娘娘!”
幼安聽到珠珠的聲音了, 只是腦袋沉沉,耳邊伴隨著嗡嗡作響的雜音, 額頭悶疼, 眼皮子更像是被人壓了個千斤頂, 怎麽都睜不開。
難受到無意識的低哼。
珠珠拿著絹帕擦拭她臉上的汗水淚珠:“娘娘,您可以聽見我說話嗎?”
幼安像是歷盡千難一般終於掙脫禁錮, 顫抖著睫毛,睜開眼睛, 裹著棉被像蠶蛹似的,拱到她懷裏,擰著黛眉, 哼哼唧唧地呢喃:“珠珠,我難受。”說話聲鼻音很重。
她身體難受,心裏也難受, 她剛剛做了個夢,夢到她擁有了一座柿子餅堆成的小山,好幸福啊!
正覺得美滋滋,想要享受的時候, 一大匹群惡狼烏泱泱地跑過來,把她的柿餅山踏成平地,一點兒碎末都沒有給她留下。
她傷心欲絕,天仿佛都塌了。
幼安這樣黏人,珠珠更加心疼了,摸著她的平滑細膩卻冒著冷汗的額頭,放輕聲音:“娘娘,您發燒了。”
幼安軟軟地哼了一聲,原來是發燒了啊!難怪她這麽難受,幼安腦袋迷糊糊的,從棉被裏伸手抱住珠珠的腰。
她現在跟個小炭爐子似的,熱烘烘的,珠珠都害怕她把腦袋燒壞了:“我讓嬤嬤去請太醫,您先松松。”
幼安燒到神志昏沉,珠珠說話,她也聽不清,往她懷裏直鉆:“難受……”
珠珠沒得法子,只能狠心用力推開她:“娘娘好好的啊,我去去就來。”
幼安被珠珠輕輕扔在床上,蓋好棉被。
生病的人大概都是脆弱的,更何況幼安這種本來就愛哭的哭包,幼安看著珠珠的背影,只覺得自己像是被拋棄了一樣,挺俏的鼻子抽一抽,撇撇嘴,眼淚啪嗒啪嗒成串兒掉下來。
她趴在床上,委屈的視線望著緊閉的屋門,漂亮的狐狸眼不復以往那般清澈明亮,而是泛著瀲灩的水光,朦朧中紅彤彤的摻雜著紅血絲,任由眼淚順著眼角滑落將被褥浸濕,看起來好不可憐。
幼安嗚嗚嗚地抽泣著,哥哥,姐姐,還有珠珠為什麽要把自己一個人留在這兒?
是她不乖嗎?
嗚嗚,珠珠是騙子,怎麽還沒有回來,幼安傷心欲絕,淚流滿面,嗚嗚,身上好難受。
頭痛欲裂,她不會死在這裏吧?好想回家。
幼安胡思亂想,哭成個淚人了。
珠珠找了個嬤嬤去太醫院叫太醫,自己拿了盆,兜了一小盆的雪回屋。
瞧見幼安慘兮兮的模樣,珠珠哭笑不得,把盆放到床前。柔聲哄道:“娘娘怎麽了這是?我回來了啊!咱們不哭啊!”
珠珠語重心長地說:“您別不把自己身體不當回事兒,您可不能哭。”
幼安依賴地靠著她,擦擦眼淚,扁扁嘴巴:“我,我沒哭。”
可她眼淚還是不聽話地往下掉。
珠珠應聲:“嗯,娘娘沒哭。”
扶她躺好,拿兩條巾子順手丟到冰涼的雪水裏泡著。
伸手在幼安的軟枕下面摸了摸,翻出她的藥瓶。
幼安抽抽噎噎地瞥了她一眼,沒吭聲。
珠珠拔了塞子,往裏一瞧,空蕩蕩的瓶子哪裏還有藥丸。
“娘娘……”
幼安掉了顆眼淚:“我頭疼。”
珠珠心裏酸酸的,把藥瓶收好,擰幹巾子,搭到她的額頭上。
幼安一驚,瑟縮了一下,腦袋仿佛都清醒了,甕聲甕氣的嘟噥:“好冰。”
但是緩過這一陣兒刺激,便覺得舒坦了,她拉著珠珠的手,鼻音很重,聲音卻虛飄:“珠珠,你別擔心,我沒有犯病,心臟不疼的。”
珠珠只當幼安在哄她,她這會兒燒得厲害,哪裏還能分辨身上何處在疼。
幼安額頭滾燙,冰涼的巾子在她額上待不了多久,很快就被烘得溫熱。
珠珠重新浸濕一條巾子換了她額上的那條,往窗外看了看,滿眼憂慮。
心裏估量了從東郊民巷到吉雲樓的距離,更加擔心了。
*
周津延私宅熹園
酒香伴著茶香彌漫在整個暖閣內,一張矮塌臨窗而放。
周津延慵懶地斜倚著憑幾,白皙如玉,骨節分明的手指把玩著手中的酒杯。
透過窗紗看屋外的雪景,懶洋洋地抿了一口清酒,唇齒留香。
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麽,嘴角牽出一抹淺淺的弧度,輕笑了一聲。
而一旁的兩人手中捧的都是香茶,徐聞行醫,顧錚行軍,皆不是可以飲酒的人。
聽見他的笑聲,兩人對視一眼。
徐聞愛調笑,撂下茶杯,湊過去問:“周公公遇到什麽喜事兒了?說來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