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對幼安而言, 這世界上沒有比柿子餅更好吃的東西了,現在這樣好吃的東西就放在她觸手可及的地方。

這實在是太大的考驗了。

幼安強迫自己不要在乎那兩盒柿子餅,無果。

自暴自棄地想, 要不然就讓珠珠把它們真丟了算了。

可是幼安怎麽忍心說出口呢?她只能扣著茶杯胎壁難過地念叨:“他真的好過分。”

不要,就丟到!

不能有第三個選擇了嘛?

幼安嘬了一口茶,嘴裏的苦味依舊很濃, 嘆息一聲,移開目光,卻發現周津延的鬥篷還在床前的圓凳上。

毛皮油光鋥亮, 一瞧就是知道很珍貴,幼安放下茶杯, 彎腰, 把鬥篷拖到床上。

沾了雪, 摸起來濕濕的,帶著一股他身上很好聞的清冽的冷松味。

幼安啞然, 意外自己竟然如此牢固地記得他身上的氣味。

珠珠收拾了銅盆裏的雪,回來, 把兩盒柿子餅捧在手裏,糾結地看幼安:“這些該怎麽辦?”

幼安回神,扁扁嘴巴, 本就悶疼的腦袋更疼了,招手讓她拿過來給她瞧瞧。

珠珠把盒子放在她面前。

看著眼底周津延的鬥篷和柿子餅,幼安有些惆悵。

四下安靜, 珠珠這才謹慎地說道:“娘娘,方才督公好像生氣了。”

“我知道啊!”幼安小聲說,可她能有什麽辦法嘛!

“得罪他,就得罪了。我好歹也是個太妃, 他也不能拿我怎麽樣吧!”幼安喪喪的呢喃。

話是這樣說,可周津延手段地位非同一般,珠珠愁死了,壓低聲音告訴她:“可我聽說康太嬪和成太嬪都還在西廠關著呢!”

幼安心中大驚,張張嘴巴,半天沒有說話。

她剛剛是不是做錯了?

窗外廊下忽然傳來陣陣腳步聲,幼安和珠珠擡頭看去,跟著聲音挪動目光,最後闖入視線的竟是去而復返的周津延。

幼安愣怔的一瞬間,周津延已經走到面前。

幼安後知後覺地想到,他剛剛有沒有聽到她們方才的對話?

心裏愈發焦躁,忐忑不安地觀察著他,眸色怯怯的。

周津延長身玉立,肩頭靴面沾滿白雪,卻依舊不顯狼狽。背著光,大半身體都在陰影中,狹長的鳳目幽幽暗暗,令人心驚。

剛剛才鬧過一場,四目相向,氛圍有些尷尬。

床旁的珠珠猶豫了好一會兒,還是決定悄聲出門,把地兒讓給她們兩個。

聽見關門聲,周津延垂眸看向被她攏在懷裏的鬥篷和錦盒。

幼安想這正是補救關系的時候,臉上露出急切:“剛剛您忘記拿走了。”

聽出她語氣裏有意的討好,傻乎乎,周津延不知怎麽,故意說:“所以你打算扔了?”

幼安一愣,眸子裏閃過錯愕,根本沒有想到周津延會曲解她的意思。

“不是這樣的……”幼安忍著委屈,小聲為自己辯解,“我怎麽可能扔掉您的東西呢?”

周津延一邊聽著,一邊坐到圓凳上,和她隔了不少距離,傾身從她懷裏拿了一盒柿子餅,輕輕撥開盒蓋。

幼安安靜下來,看著他。

周津延手指懸空,圍著盒子繞了一圈,捏起一塊不大不小的柿子餅。

在幼安渴望的眼神之下,送入口中,軟綿稠粘的口感,甜到膩牙。

周津延不動聲色的慢慢嚼完,把吃了一小口的柿子餅放回小格子裏,合上蓋子,盒子就放在膝頭,拿出雪白的絹帕慢條斯理的把沾著柿霜的指腹擦幹凈。

這就吃好了?幼安替那個柿子餅委屈。

周津延氣定神閑地瞥了她一眼,嘴角扯了扯,重新打開盒子,又捏起一塊柿子餅送到幼安眼下。

幼安想拒絕,但又怕他像剛才那樣,甩袖離開,接也不是,拒絕又不敢。

周津延沒想到自己也有一天會三番五次的被人拒絕,俊容喜怒莫辨。

“和那件要你好好考慮的事情無關,吃吧!”

熟悉他的人,一定可以從中聽出他的無奈和縱容。

幼安糾結極了,猶豫了半響,想著以他的身份應該不會騙她吧!

伸出白嫩的掌心接過來,細弱的手指頭捏著,秀氣地咬了一口。

緊繃的肩膀松懈下來,好看的眉眼沒有忍住,露出一個滿足的笑,嘴角沾著白霜。

那種稚氣天真惹得周津延眸色晦暗。

指尖微動,周津延不得不承認,她對自己而言,遠遠不止是他以為的用來打發無趣時光的樂子。

她輕飄飄的一句話,一個眼神,好像已經能夠影響自己的心情。

這超出他願意調動且付出的情感,但可怖的是,他竟然沒有察覺到任何一絲危機。

想到這一點,周津延更加煩躁,但表面上卻是若無其事,淡定自若。

一塊柿子餅進了肚子,沒了藥味,幼安覺得她的病仿佛都要好了,意猶未盡地咂了一下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