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周津延剛推開車廂門, 一個不明物體直直地向他砸過來。

周津延飛快地伸手接住險些打到他臉的物件,是一條腰帶。

擡眸皺眉凝神一看,車廂內地上隨意丟灑著宦官的衣袍, 幼安身上穿著鵝黃色的長襖,衣襟散亂在身前,手裏舉著靠背的迎枕, 彎腰低頭,趿拉著淡粉色繡鞋的小腳快速地跺著,似乎在尋些什麽。

周津延額角突突直跳, 側身朝站在他身後等著上馬車的顧錚說了一句:“你騎馬過去。”

說完俯身進裏,車廂門被他猛地拍上。

顧錚看著緊閉的車門, 搖搖頭, 指了護衛去牽馬。

眼前的黑影, 耳邊的關門聲驚醒幼安,她擡眸正對上黑著臉的周津延, 眨巴眨巴眼睛,驀地挺直了腰背。

卻被周津延敏捷地探手扯住, 一手護住她的發頂,一手把她按在軟榻上。

周津延坐在她對面,拋開腰帶, 雙手撐在膝頭,與她拉近距離,鳳目中滿是厲色。

幼安緊張兮兮地咽了咽喉嚨, 松開小手,把迎枕抱在胸前,輕輕地拍一拍被她揪皺的地方,頂著周津延銳利的目光, 把她整理好的迎枕放到一旁,轉頭臉上掛起殷切的笑,故作歡快地說:“您來啦!”

周津延瞪她一眼:“在鬧什麽?你現在能折騰?把襖子穿好。”

幼安身上長襖的衣襟敞開,露出裏頭的夾襖。

她嘟了嘟嘴巴,從軟塌上的茶幾上拿出一根短布條:“襖衣的系帶被我不小心扯掉了,但是我找不到裝著針線的荷包。”

周津延薄唇微抿,低眸掃視軟塌下方,忽然呼吸重了一下,彎腰單手撐在她身側,另一手伸到坐榻裏面摸出幼安口中的荷包。

幼安從他手心裏拿過來,拍拍上面的灰塵,偷瞥他一眼:“督公您可真厲害,我剛剛怎麽沒有看到呢!還是您眼神好。”

周津延哼笑一聲:“少給我戴高帽!”

幼安傻傻的“嘿嘿”笑了兩聲,拆了荷包,找出與她淡黃色長襖顏色相近的棉線,一手捏著線頭,一手捏著銀針,聚精會神地盯著針孔。

“哎呀!”

幼安兩只手擦過,針孔空蕩蕩的。

她努力瞪大眼睛,讓自己注意力集中,盯著手指頭,重新開始,反反復復三四次,都沒有成功。

周津延靠著車壁,冷眼瞧著她不停顫抖的雙手和怎麽都對不齊的針孔線頭,看尖銳的針頭靠近她那纖長白皙的手指,深吸兩口氣:“擱下。”

幼安茫然地看著他。

周津延起身坐到她身邊,從她手裏把針線拿走,動作雖快,但無一不透著小心翼翼。

幼安小聲問他:“您做什麽呀?我要縫衣裳呢!”

周津延沒應聲,垂眸快速地把針線穿好,利落地打了個結。

幼安小嘴兒抿了抿,面龐有些熱,軟聲說:“謝謝督公。”手指躍躍欲試地要從他手裏把針線拿回來。

“拿穩。”周津延薄唇微啟。

幼安把衣襟揪到眼下,將系帶貼到上頭,捏著針東倒西歪地往系帶和衣襟上戳了一針將兩個縫在一起,瞧著她的小臉,她倒是挺滿意的。

周津延閉了閉鳳目,扶額輕嘆一聲,擡手在她手背上輕輕地拍了兩下,幼安下意識地撒手。

周津延拿起被她手指頭焐熱的細針,把她縫起來的部分扯斷。

“誒!我縫得好好的呢!”幼安不高興地看著他的手掌,嘀咕道。

她那繡工,不堪入目,周津延可瞧不上。

撩起眼皮擡眸掃了她一眼,垂首,低語:“不要動。”他手中動作不停,修長幹凈的手指引著針線,針腳間隙密而勻稱,最後再打上一個漂亮的結,扯斷棉線末端,系帶完美地縫合在衣襟上。

有他頭擋著,幼安看不見他的動作,很是著急,等他擡頭時,只瞧見他扯線頭的動作了,但小手摸摸針腳,臉上滿是驚嘆。

這樣與他分外違和的操作,讓幼安有些不敢相信,可周津延偏偏一臉淡然,隨手繞了針線,塞進她的針線包中。

幼安還沒有從方才的情景中回神,等周津延擱下荷包,伸手幫她系系帶時,她才反應過來,震驚地看著他俊美淩厲的面龐:“您竟然會針線活!”

周津延淡淡地應了一聲,不以為意。

幼安心裏滋味難明,他真是太神奇了。

上能舌辯群臣,下能縫衣……

幼安擡起胳膊,讓他把右衽系好,小聲問:“您會不會做膳食啊?”

周津延眼神剮了她一樣:“擡頭。”

幼安仰起脖子,但她好奇地眼神還在往下瞄,周津延把她領口的珍珠盤扣扣好,淡淡地說:“會。”

天呐!天呐!

幼安消化著他的話,除了感嘆他的厲害之余,還正出一抹艷羨,他都把她比下去了,她針線活沒他做的好,廚藝更是一竅不通。

幼安眼神隱隱有些變化,周津延放開盤扣,指頭在她點了點:“不許胡思亂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