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阮綰幫幼安脫了帷帽, 遞給素月,溫柔地問她:“外面是不是很冷?”

幼安張著嘴巴呼出一團白霧:“比昨天冷呢!京城的冬日可比湖州冷多了,你來京城才兩年, 有沒有習慣啊?我姐姐說我剛來京城的時候,整整在家裏貓了三個冬天。”

她一邊說著,一邊用捧著袖爐的手指捂上冰涼涼的面頰。

阮綰笑盈盈地搖搖頭:“不過, 我時常待在屋裏,倒也還好。”

她平日鮮少出門,最常走動的地方就是宮裏。國公府, 馬車和宮裏處處都有地龍炭盆供著,總歸是凍不著的。

一旁的素月收好帷帽, 沏了茶遞給幼安。

幼安抿了一小口熱茶, 舒服地嘆了聲氣, 說:“總待在屋子裏對身體不好的,等天氣暖和了, 多出來走走,可以去京郊踏春拜佛, 對了京郊有一座特別大的馬場,到時候我們一起去啊!”

幼安越說越興奮,不過擡眸對上阮綰和素月主仆兩個的蹭亮的眼睛時, 她不莫名有些心虛,不由得聲音小下來:“要是到時候可以出宮的話!”

說到此處,她像是想到了什麽, 側身把車窗推開探出腦袋瞧了瞧前方,已經不見周津延所坐的馬車了,她坐回來,關上車廂, 黏到阮綰身旁,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著她:“綰綰你知道方才是誰送我來的嗎?”

她咬著唇瓣,小心翼翼地望著阮綰。

阮綰杏眸閃閃,說話時眼尾微彎:“是周提督?”

“你怎麽知道?”幼安直愣愣看著她,狐狸眼中滿是驚訝,想不明白到底是哪裏露了餡。

阮綰垂眸,小手扣住袖爐的蓋頂,溫聲說:“國公爺在馬車外面呀!”

能幫幼安自由出入禁宮的人,又與他有關系的,也只有那位大名鼎鼎的西廠提督了。

幼安眼睛轉了轉,心裏暗暗地想“也是,綰綰與顧大將軍是一家人,想來是知道顧大將軍與督公的關系,不過今日隨行的護衛沒穿西廠的服飾,她都能猜到,好聰明哦!”

“綰綰你真是太厲害了!”幼安從不吝嗇她的贊美。

阮綰靦腆地笑著搖頭,她一點兒也不厲害,她只是有心罷了。

笑過之後,幼安面帶緊張,惴惴不安地問她:“那你會不會覺得我很壞,不是個好姑娘?”她的行徑在世人眼中說是出格都輕巧了。

阮綰溫暖的小手牽住她的手,眸色堅定:“怎麽會呢?善善你好有勇氣。”

語氣中帶著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羨慕。

勇氣?

幼安不解,明亮清澈的眼眸閃過疑惑。

阮綰卻是笑笑,調轉了話頭,接著前面未說完的話說:“善善你會騎馬啊?”

果然,幼安被她牽走了思緒,聽完她的話,心中一頓,想了想,她七八歲時學過一陣兒,應該現在還是會的吧。

幼安挺直了身板,在阮綰憧憬的目光下,驕傲地點點頭:“會啊!可厲害呢!等你以後瞧見就知道了。”

她大言不慚地自誇著,但她泛起紅暈的耳朵尖尖還是透出幾分底氣不足。

阮綰期待地看著她,聲音柔柔的:“那我等著。”

幼安毫不心虛地應聲。

她們的馬車在成芳園門口停下,兩人帶著帷帽,牽著手走進去。

周津延早就安排好了一切,她們剛出現,就有人接她們上了二樓。

推開房門,卻見包廂裏空蕩蕩的,早該到的周津延和顧錚都不在,眼瞧著說書先生已經上台,幼安按著阮綰坐下,準備一邊聽故事一邊等他們。

這包廂與在弘香坊的包廂一樣視線都是極佳的,但更妙的是,它位置又十分隱蔽,常人不注意,根本瞧不見這間包廂。

阮綰看了一眼門口,才把視線放到樓下,神情專注。

隨著一聲驚堂木響起:“話說前朝廣德年間,湘西山脈綿延……”

幼安不是第一次聽這個故事了,她小腳腳尖百無聊賴地點一點地面,忽而小耳朵動了動,轉頭看向屋門。

顧錚高大的身軀出現在門口,幼安昂著細脖朝他身後看了看,對上周津延黑漆的鳳目,本就上翹的眼尾弧度更深了。

周津延對上幼安亮晶晶的眼眸,薄唇滿意地彎了彎。

兩人闊步進屋,顧錚朝幼安微微頷首:“容太妃福安。”

“您客氣了。”幼安自覺自己受不住戰功赫赫的大將軍的禮,擺擺手說道。

她們說話的間隙,阮綰手掌撐著茶幾起身,等幼安話音落下,屈膝分別向顧錚和周津延納了一禮:“妾身見過二爺,督公。”

顧錚手腕轉動,招過寬袖背到腰後,攥著手心,面色肅淡:“你坐。”

阮綰再一欠身,落座,纖細的身板較之方才顯得僵硬了許多。

而落顧錚一步的周津延調轉目光,朝幼安招招手。

幼安止不住地臉紅,偷偷覷了覷阮綰和顧錚的臉龐,一手端起她喝過的茶盅,一手提著裙擺,退出她們的視線,邁著細碎的步子快走到周津延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