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太醫院

今夜輪值的太醫瞧見徐聞, 很是意外:“徐太醫怎麽過來了?”

徐聞攏起寬袖,臉上雖然帶著溫和的笑,但這笑倒是有些皮笑肉不笑的意味在:“吃多了夜宵, 積食腹脹,出來散散步,巧好路過東江米巷, 擔心又發生上回的事情,便來瞧瞧。”

誰知道他什麽會出現在這裏呢!他都已經進入夢鄉了,侍仆領著周津延過來, 把他喚醒,催他來太醫院。

他急匆匆的拿著藥箱子到巷子口了, 才反應過來, 他今夜休息。

仔細琢磨了一番, 他好像最近沒得罪周津延啊!雖說藥研究得慢了些,可這事也急不來。

“您散步還帶著藥箱啊?”太醫摸著頭疑惑道。

徐聞笑得坦蕩:“習慣了, 萬一碰著什麽意外,不正好可以用上嗎?”

太醫佩服地朝他拱了拱手:“徐太醫醫者仁心真是佩服, 佩服!”

徐聞一幅謙虛的模樣,沖他搖搖頭。

“太醫院有下官守著,不會出亂子, 這幾天宮裏也安生,除了柏婕妤那邊,想必也不會有貴人傳召, 這夜已深,徐太醫坐坐便放心回吧!”太醫說道。

徐聞放下藥箱,開始整理脈案:“無礙,越是夜深越要警惕, 正好我也有幾本脈案要謄抄。”

周津延讓他來太醫院,想必是有他的用途,徐聞不得不提防。

果真如徐聞所說,今夜還正不太平。

半個時辰後,吉雲樓的嬤嬤拿著宮牌傳召太醫了。

徐聞按下值夜的太醫:“瞧你困的,我替你吧!我替容太妃探過脈,對她病情熟悉,你擅婦幼科萬一柏婕妤有個什麽的,你也好及時趕去。”

那太醫感激地謝過他,寒夜冷峭,他正好躲懶。

*

珠珠好聲好氣地答應了幼安,出門交代下去。

先前太後說要指個嬤嬤來教幼安規矩,周津延便送了個可信的嬤嬤來,平日裏幫幼安跑個腿,傳個話的也是方便。

哄完幼安,扶她坐起來,捧著幼安最喜歡的那條豹紋皮子過來給她裹上。

觸物生情,瞧著肩頭的披毯,幼安扁扁嘴巴,眼淚汪汪地又要淌眼淚。

珠珠瞧著連忙拿著熱巾子給她凈面:“娘娘擦擦臉,省得過會兒幹了臉疼。”凈完面,擦了香膏,到了溫水給她潤嗓子。

幼安垂著頭,小手捧著茶盅,肩膀時不時地顫抖一下,帶著抽噎聲,當真是聞著心疼,見著感傷。

珠珠放低聲音,溫柔地說:“讓嬤嬤們去了,您放心。”

幼安飛快地擡眸,紅彤彤的眼睛瞥了一眼緊閉的屋門,再垂下,濃密的睫毛被淚珠黏成一撮一撮的,又黑又翹,輕輕地飛顫著,小腦袋啄了啄,細弱的手指卻緊張地扣著茶盅上的紋路。

不知過了多久,門外忽然傳來動靜,一陣兒腳步聲。

幼安和珠珠相視一眼,珠珠笑著說:“一定是督公。”

幼安深吸一口氣,坐直了身板,探著腦袋盯著屋門,貝齒咬住唇瓣,滿眼的期待。

只聽“支呀”一聲,嬤嬤推開屋門:“娘娘,徐太醫來了。”

徐聞一跨進門檻就看到了幼安傷心欲泣的臉龐,眼睜睜瞧著那雙眼眸裏的光亮慢慢熄滅,緋紅的眼眶掛著搖搖欲墜的淚珠。

就這一瞬間徐聞就明白兩人吵架了。

難怪那人一聲不吭,沒有交代的,就讓他去太醫院,原來在這兒等著他。

徐聞作揖:“微臣給太妃娘娘請安。”

幼安吸了吸鼻子:“您多禮了。”出口的聲音十分沙啞。

徐聞裝作不知情地走進來,開了藥箱,拿了脈枕坐到床前,笑呵呵地說:“娘娘伸手。”

幼安整個人都蔫巴巴的,伸出手腕放到脈枕上,顫抖著聲音,小聲說:“對不起,辛苦您跑一趟了,我身體沒有大礙,您診完脈,寫個脈案應付一下,不必開藥了。”

徐聞卻是嚴肅起來,摸著脈象:“太妃娘娘在說笑?”這脈象太差了,要不是人就坐這兒,他都以為換了個人了,前些日子的脈象不說多好,但也不像今日這般細虛。

“您這會兒身體有什麽症狀?”徐聞問,“心悸?氣虛?肩部背部是否都有陣痛?”

幼安默了默,感受了一下,好像都有。

她太難過了,難過到把這些都忽略了。

徐聞無奈地說:“您這副身子可由不得您折騰。”

幼安低著頭,一顆眼淚砸下來:“徐太醫您來的時候,沒有看到他嗎?”

徐聞嘴角微抽,桃花眼裏閃過無奈:“若他不來,您還不治病了?”還沒有見過這樣的病患,徐聞說話很不客氣。

徐聞一直以來都笑盈盈的,還沒有這麽兇過,幼安小時候就有些怕大夫,被他一兇,小臉一苦:“沒有,沒有,要治的。”

徐聞收了脈枕,坐到一旁寫藥方:“您也別多想,周津延這人脾氣雖是壞了些,但人也沒有外界傳言的不堪,太妃可知微臣這些日子在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