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孟春聲音不輕不重, 卻讓亂哄哄的場面安靜了下來,眾人下意識地讓出一條小道。

周津延面色冷淡的,似乎在嫌他們吵鬧, 行至皇帝跟前,不待他行禮,皇帝就拉著他的手:“廠臣來的正好, 這群人真是反了,反了!”

便是此刻還不忘放開懷裏瑟瑟發抖的安太嬪。

殿內烏煙瘴氣,氣味難明, 地下還跪著三四個衣裳半退的宮女,只匆匆略過一眼, 就能想象到不久前此處是如何的不堪入目, 荒唐淫亂。

周津延垂眸, 掩飾住眸中的殺意,不動聲色地挪開手, 道:“夜深天涼,陛下先更衣吧!孟春請各位大人去太清殿。”

“還是廠臣貼心。”皇帝朗聲道。

有看不過去的臣子甩了衣袖哼聲搖頭:“昏君無德, 亂臣當道,我大晉朝要亡啊!”

“要不是太祖定下不殺文臣的規矩,朕非得砍了他們腦袋不可!”皇帝滿臉怒氣。

周津延沉默, 眼神示意小宦官們上前伺候,退出寢殿。

耳邊留有皇帝的喊聲:“督公先別去前頭。”

五月的夜,夜風已有些燥熱, 周津延鳳目望著院中冒著翠綠枝葉的老樹,不帶溫度,比夜色更加暗沉。

安太嬪與一眾宮女出來,立刻被周津延的手下的人押住, 布條堵了嘴巴,出了承昭殿,不知去向何處。

“廠臣,快進。”皇帝嚷嚷著喊周津延。

周津延斂目,回頭,看起來與往常一樣的神態。

“廠臣幫朕出出主意,看如何讓那些人住口!”皇帝揮手讓小宦官們給周津延搬了椅子,“真是煩得朕頭疼。”

周津延聽著他的話,竟然想發笑,淡聲說:“他們親眼撞見陛下寵幸先帝的太嬪,此事怕是難辦。”

“你不懂,原先朕也不想碰她。”皇帝嘆氣,原先他都已經安排妥當了,趕在開宴前在西苑與那美人密會纏綿一番,誰知撞見了顧錚。

顧錚與周津延不同,周津延向來對他忠心耿耿,而顧錚常年在外征戰,他到底不好張揚,也得給顧錚面子,這才狠心舍下小美人,與他一同回了禁宮。

心中遺憾本打算散宴後再去,誰知碰到了安太嬪,像是著了魔一樣,不知怎麽就拉她回了承昭殿。

這安太嬪雖說容貌比不上那美人,但也另有一番滋味,更何況安太嬪是先帝寵幸的最後一個女人,想到這兒,皇帝臉上不由得露出笑容,渾身燥熱。

周津延慣會揣測人心,端摩表情,見此,心中暗諷,但說出口的卻是:“歷朝歷代皇室豈能沒有一些風流韻事,陛下也不必太過擔憂。”

“廠臣說的對,再說朕乃大晉天子,著天下萬物都是朕的,朕不過寵幸一個女人,還要他們廢話!”經周津延這麽一說,皇帝像是有了底氣。

“只是,京城剛出了一件大事,不知陛下可有耳聞?”周津延忽然說道。

皇帝自是聽到了那聲巨響,見到了漫天的火光,才想起導致現下這般境況的原因全是因為這個,疑惑地看周津延:“究竟發什麽了?”

周津延說辭早已準備好。

“勾結胡人!”皇帝大聲喊道。

周津延眉頭都不曾動一下,輕飄飄地說:“臣查到王德安近來暗中搜羅什麽藥物,不知他可有暗害陛下的意思。”

王德安給皇帝找的都是些催情的藥物,皇帝用時沒有察覺,但不免疑心是自己沒有發覺,這般一想,便覺得身上不舒坦了,難怪今晚幸安太嬪時有些失常,只覺得自己可能中了什麽慢性毒藥。

盯著透在窗欞上的火光,想起王德安白日給自己送藥時的神情,胡思亂想著那藥不會有問題吧!先是燒了京城,自己再中毒!好惡毒的心思,皇帝又在慶幸今晚那藥是用在旁人身上,拍著胸口,一陣兒後怕。

怒極了,揮手將案上的茶桌掃到地上,清脆的響聲:“他怎麽敢!怎麽敢!廠臣把他碎屍萬段,五馬分屍!”

皇帝這下都坐不住了,背著手,在殿內踱步:“廠臣,快幫朕請太醫來瞧瞧。”

周津延隨手指了兩個小宦官出去。

“陛下稍安勿躁,先冷靜,前朝眾位大臣們還等著您呢!”周津延眼眸幽深。

“這群吃飽了撐的,不去救火,非要盯著朕作甚!”皇帝不耐煩地叫罵道。

周津延的一番話,簡直是說道了皇帝心坎上:“臣擔心他們拿此作筏子,動搖陛下的威信,或以此來要挾陛下。”

“對,對,對,廠臣思慮周全,那你快幫朕想想該如何應對他們!朕是不耐煩見他們那張老臉。”皇帝急道。

周津延道:“不若陛下出宮躲躲?正好陛下也可散散心,一路南下,見識大好河山。”

皇帝眼睛一亮,他早前就想出遊南巡,但因為各州出現的胡人作亂,被眾臣駁了下來,雖在意自己性命,但到底不曾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