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幕

敲門的男人似有些奇怪這個點沈千盞為什麽不在房間裏,咦了聲,轉身走了。

沈千盞聽見門口的腳步聲漸行漸遠,她咬著下唇,瞧了眼季清和。

看,她多無辜啊。

季清和也在與她對望,他的眼神更赤·裸些,像有一簇藏在壁爐裏的火焰,火姿裊曳,燒得通紅。

事實上,他漆黑的雙眸內的確倒映著燭光。

有蒼梨花的幽香順著火苗,一絲一縷,從燭油中飄散而出。

“人走了。”沈千盞的視線往門口瞟過去,“幸好這幾天都沒信號,不然全劇組都該知道我既不在自己的房間裏,又滿世界找不到人。”

她用指尖輕輕推他肩膀:“你別聽風就是雨的,等你親自跟組了你就知道,劇組的風氣還是很好的。誰會天天閑著沒事瞎竄門,給人添談資?”

季清和沒動。

他將香薰蠟燭擱至窗台,隨著火光移動,他眼裏的兩簇幽火也如同熄滅了般只剩一片古井般的沉寂:“我看上去這麽好打發?”

沈千盞搖頭,對這個問題否定得真心誠意真情實感:“你不止看上去,你就是很難打發。”

季清和作勢又要咬,齒鋒剛碰上她的手腕,沈千盞立刻改口:“沒有,我都是瞎說的。”她掙了掙,沒掙開,從表情到眼神都透出股灰暗的無奈:“季總,您跟您侄子季麟今年同歲吧?”

“倒是想。”季清和這回終於松開她,那只手回落,撐在她身後的桌面上,“他們敲你門都跟你聊什麽了,嗯?”

沈千盞沒回答,她垂首側目,與季清和對視了兩秒,問:“那你打聽這個是想從我這知道什麽,嗯?”

她鬢角的碎發隨著側頭的動作垂落下來幾縷,發絲如烏羽般,將沈千盞襯得面色白皙,透如凝脂。

季清和的目光落在她微翹的唇上,她的嘴唇有些幹,並不是嫣紅的色澤,微微透了點蒼白,像褪色的象生花。

他喉結微滾,忽然問了個不相關的話題:“《時間》還要多久開機?”

沈千盞被問得一愣,眉頭微蹙,心算了一遍進度:“最遲兩個月。”

劇本大綱一定,劇本就快了。導演和攝制組全是現成的,拉起組來根本費不了時間,又是她合作慣了的,也不需要磨合什麽。

她只需要趁這段空档去考察攝制場地,等劇本差不多的時候就能開機。

季清和沒說話。

沈千盞以為他是覺得慢了,解釋道:“劇組最慢的階段是確定劇本,這個基本是前期籌備最花時間的部分。等劇本一定,後面所有流程集中聚力,拍攝反而是最能看得見進度的。”

而且她也有時限啊,既是獻禮劇,錯過了獻禮的時間再播出那還有什麽意思?

沈千盞雖納悶他突然提起開機這事,但她也沒忘記季清和是投資方爸爸,有問就答。

正等他回話,季清和卻笑起來,離得近,他的五官優勢也放大到了極致。沈千盞被這個笑容晃了神,等回過神時,他曲指輕刮了下她鼻尖,說:“那等兩個月後我半夜去敲你的門,你不用回答,我也知道聊了什麽。”

沈千盞起初被冷著了,可盯著季清和看了一陣又覺得好笑,到最後也是真的笑了起來。她伏在他的手臂上,只露出一雙眼睛,嘴唇抿著,半笑半氣音地問他:“明天什麽時候走?”

“醒了就走。”季清和低頭看著她,連他自己也未察覺他的語氣柔和了不少:“確認你安全,物資送到,本來今天就該走了。”

沈千盞眨了眨眼,沒接話。

季清和也不欲多說,轉了話題,問她:“什麽時候回北京?”

“再等幾天。”沈千盞轉頭看向窗外,玻璃上凝了霧,她擡手撫開一片,就著濕漉的水汽看向黑洞洞的街道:“我跟蘇暫算欽差,來了得把事辦好,否則回去會挨罵。”

“但也不能待太久,把自己的事情擱下了。”這兩天手機跟廢鐵一樣,沒法聯系外界,她也難得靜下心來,給自己制定了個計劃表。

回北京後,要定導演,抓劇本。

邵愁歇有合作意向,想敲定他不難,劇本出大綱和第一集基本就可以確定。其余的,就是考察拍攝場地,擬邀主演。

有季清和在,她都不用擔心拉投資的問題。往上遞個條,錢款就能立刻到位。

想到這,沈千盞忽的記起要去西安的事:“季老先生那你記得幫我解釋解釋,等這邊忙完,我們再定時間?”

這次來無錫的目的已經超出了季清和預計的收獲,西安之行反而變得不那麽重要起來。

“隨你。”他低聲:“你準備好了,告訴我一聲。”

沈千盞答應下來:“明天讓蘇暫過來叫我,我和他一起送送……”你們。

她話還沒說完,有腳步聲去而復返。

酒店的隔音太差,她下意識噤聲,警惕地看向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