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遇(第4/4頁)

“阿瑤。”松濺陰見她如此,心中痛極,嗓音暗啞,“你——”

盛鳴瑤向後退去,漠然道:“這位公子,我與你並不相識,請你不要在大庭廣眾之下叫我閨名。”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直接讓松濺陰從相見之歡,跌入了赤火煉獄。

他的阿瑤,終究是不記得他。

是了,自己這番遭遇已經是千載難逢,說是上天眷顧也不為過,又哪裏會有第二個如自己這樣的人呢?

松濺陰顫了顫,終究是相認的迫切占了上風。面對這樣的盛鳴瑤,他不敢再隨意上前,只能垂下頭輕柔地誘哄道:“方才是在下唐突,請小姐原諒。”

“在下名為松柏,是城主府——”

“你就是城主府的松大公子?”

面前的女子再度打斷了他的話,曾經脈脈含情的精致眉眼冷淡至極,連帶著說話時的口吻也不再溫柔似水,而是裹挾著風雪。

“松柏……松家大公子,你怎麽還有臉來見我?”

盛鳴瑤按照自己的定下的“無知少女被人算計”的人設,盡心盡力地演繹,調動了渾身上下所有的情緒,只求將松濺陰忽悠過去。

“我知你愛慕我的姐姐,你們郎才女貌、天生一對,可這些與我何幹?”

“我沒——”

“你想說什麽?你沒有什麽?”盛鳴瑤冷笑著後退了一步,“你縱容她在冬日中將我推下冰湖,又縱容她肆意扭曲事情原委,在外敗壞我的名聲,甚至將我的閨名傳得人盡皆知!”

松濺陰完全沒有此方幻境的設定與記憶,被盛鳴瑤劈頭蓋臉地一頓罵,連反駁的話語都說不出口。

各憑本事加的戲,誰先接不住,誰可就輸了。

察覺到了松濺陰茫然困惑的情緒,盛鳴瑤心中有了底,更是肆無忌憚地編排起來。

“上述那些事情,松大公子可敢對天發誓,說你一概不知?”

“換而言之,若是沒有你松大公子的縱容與推波助瀾,光憑底下那群人,誰敢如此肆無忌憚的散播明家小姐的謠言?”

好久沒有演戲了,難得遇上機會,盛鳴瑤發揮得酣暢淋漓。

可她萬萬沒想到,正是因為演得太過逼真,反而勾起了松濺陰的另一樁心事。

他怔怔地望著身前的女子,明明只隔了幾步之遙,可她眼中的冰雪卻似無法消融,將兩人的距離變得遙不可及。

“阿瑤……”松濺陰的喉結上下滾動,聲音暗啞,“你根本不想見到我,是嗎?”

盛鳴瑤神情愈發嘲諷:“我只是好奇,你怎麽還有臉來找我,難不成,是覺得我被你害得還不夠慘嗎?”

——與松濺陰噩夢中的情形一模一樣。

盛鳴瑤話語中的冰霜赤火在這一刻悉數化為利劍,一字一句,深深地紮在了松濺陰的心頭,將他剛剛重新跳動的心臟死死地釘在了絞刑架上。

何等可笑。

自己跪在人家的腳邊討好的笑著,祈求能親吻她的袍角,卻別人棄之如履。

松濺陰望著盛鳴瑤遠去的身影,眼神晦暗難明,周圍人也恨不得將頭埋入土中,竟也一時沒人想到要去追逐。

此時此刻,松濺陰無比清晰地意識到了一件事。

如果將對峙比喻成戰場,那麽如今的場景,就是高高在上的冷血將軍,輕描淡寫地將一個無名小卒赤裸地扔在了戰場中央。無名小卒毫無防備地承受著所有的明槍暗箭,千瘡百孔,鮮血淋漓。

在往常的故事裏,陰郁嗜血的魔尊松濺陰通常都是充當著“將軍”的角色,掌握著生殺大權的他毫不在意地坐在王座之上,俯視著別人的血流成河。

但這次不同。

在這個故事裏,無所不能的魔尊松濺陰跌下王座,連無名小卒都不如。他喪失了所有的主動權,徹底淪為了供人取樂的小醜。

至於將軍,在一言一語間,早已輕而易舉地掌握了生殺大權。

——盛鳴瑤。

她是舍不得除去的心魔,也是照亮了一切的光芒。

更是松濺陰用灰暗血色塗抹的記憶中,唯一的妙筆生花。

松濺陰忽而低低地笑出了聲,喉嚨中溢出了一絲輕嘆。

無論她是誰,無論她還是不是自己的阿瑤。

此生此世,松濺陰都絕無可能再次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