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第2/4頁)
盛鳴瑤愣在原地。
田虛夜垂下手,閉著眼,靜靜地站在原地,不發一言。
“……因為天道。”
半晌後,盛鳴瑤低低說道:“天道,將我們束縛。”
田虛夜睜開眼,也不說對錯,嘴角浮上一層笑意。
有些事不能說得太多,唯恐隔墻有耳。
“般若仙府規矩森嚴,最是喜歡將凡間那些條條框框暗藏在每一道門規之中,一道一道的規矩組合成了那看不見的鐵框,又慢慢地合攏。一開始只讓人偶爾覺得不適,等到了最後,周圍人皆是如此,你也就習以為常了。”
“常人看不見,反而更能適應這一切,可天才不同。”
田虛夜頓住,也不說是哪裏不同,語氣一轉,又說起了玄寧。
“況且,天才嘛,如山巔雪,如水中月,可望而不可及,旁人伸手觸碰都怕驚擾了天上人——他們總是孤獨的。”
“所以,當玄寧遇見樂郁這個弟子時,才會那麽高興。他以為遇見了同類,誰知道釀成了大禍。”
盛鳴瑤追問:“所以當年之時,真的是樂郁叛離出了般若仙府,投靠了妖族蒼破深淵的妖族麽?”
在說道‘蒼破’二字時,盛鳴瑤略有不適。
她忽然想起了蒼柏,也不知怎麽,心中恍然一驚,像是窺見了不可觸碰的隱秘。
這種奇特的感覺一閃而逝,盛鳴瑤來不及細想,又聽田虛夜嗤笑一聲:“般若仙府是這麽告訴你的?”
他睜開眼,玩味地看著盛鳴瑤:“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說,是個人類故意潛伏在妖族之中,想要盜竊妖族秘寶,最後被妖族識破,反殺一局呢?”
盛鳴瑤微怔,在這一瞬間,她才驟然意識到此行意味著什麽。
她不自覺地往遠處望去。
暴躁兔子阮綿正一臉軟萌地沖著秋萱跑去,錦沅在幫她們斟茶,還有幾個外門弟子在與長孫景山玩鬧,許句抱臂靠在船頭,仍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模樣,可並不抗拒同伴的接近,甚至還伸手扶了一把險些摔跤的小兔子。
這些人,除去秋萱以外,或多或少身上都帶有妖族血統。
妖族,他們都是妖族。
若用般若仙府的規矩衡量,自己現在不也是“判出”麽?
盛鳴瑤無奈地嘆了口氣,對著田虛夜行了一禮:“多謝師父教誨,弟子險些步入泥沼,模糊本心。”
田虛夜見她立即反應過來,也不追究。總是自詡“老家夥”的他倚在欄杆上,迎著朝陽,居然露出了幾分仿若少年人的風采。
“其實這事很簡單,每個宗族也許天性不同,但其中每一個都是不同的。”
田虛夜嘆了口氣:“樂郁那小子愛上了一個花妖,又被花妖的同族認出了身份,想要借機拿到般若仙府埋在靈戈山下的秘寶……之後的事情,你也都知道了。”
秘寶?自己在般若仙府這麽多年,都未曾聽聞什麽秘寶。
不等盛鳴瑤將自己的困惑問出,田虛夜已經開始了下一個話題。
“至於玄寧啊,不止是損失了唯一的徒弟,更是一個朋友、一個知己,因而他執念太深。在雙方簽訂協議後,玄寧又專程去了一趟深淵附近,親自殺了樂郁,也殺了那個妖族,不過倒是將那樂郁的女兒帶了回去,我記得似乎也是收做了弟子。”
說到這兒,田虛夜饒有興致地擡起頭:“咦,這麽說來,你應該見過她,我記得那個小姑娘之前還跌落過蒼破深淵。只是我們都不待見般若仙府,與那花妖也無糾葛,因而也未曾多問。”
女兒……?!
盛鳴瑤聯想到了某些事,霎時瞪大了雙眼,整個人開始輕輕發抖。
怪不得,怪不得!
“師父……”盛鳴瑤開口,聲音幹澀,“那個女兒的名字,可是叫做朝婉清?”
田虛夜闔上眼,左手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點在右手手背上:“我倒不記得這事了。”
“那你覺得,我和那位樂郁,有無半點相似?”
田虛夜放下手,正對著盛鳴瑤,肅容站在她面前,將盛鳴瑤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遍——
“不像!”田虛夜斬釘截鐵道,“你是我田虛夜的徒弟,獨一無二的徒弟,更那個什麽樂郁,半點都不一樣。”
盛鳴瑤起先沒明白田虛夜的意思,在他說出後半句時,驀然露出笑意。
雖然盛鳴瑤只是想證實一下自己的猜測,可見田虛夜這般認真地說著“不像”,盛鳴瑤心中慰貼。
她這位看似不著調的師父,在某些方面,還真是出乎意料的通透溫柔。
在離去前,田虛夜忽而橫出一鞭攔住了她,看似不著調地說道:“慢著,你的問題問完了就想走?也不聽聽老頭子的問題?”
盛鳴瑤失笑,故作誇張地行了一禮:“是弟子莽撞,請師父吩咐,刀山火海,在所不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