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有心人更是覺得陶家夫妻倆是在拿女兒做戲,這樣才能哄得侄女把身為烈士家屬的津貼拿出來補貼他們。

陶湘也有些這樣懷疑……

原身去世的父母都是軍官職級,作為烈士子女,她每月可以拿到父母工資糧票的一半,而這筆補助是足足能拿二十年的。

陶湘在小房間住了幾天,閑著無事的時候把原身的東西都翻了個遍,其中就在床底下一只密碼鋁箱中找到一個木盒。

木盒子裏大半都是各種各樣看不懂的票據,以及一大疊零零碎碎的錢鈔毛票,大的十塊,小的一分,密密麻麻地隨意堆疊在一起。

陶湘當時沒高興一張張數,看了一眼就原樣放回去了。

不過現在能確定的是,原身並沒有把自己的補助交給叔叔嬸嬸,或者說沒有全部上交。

也許陶家叔叔嬸嬸之所以對原身那麽好,就是看上了這木盒子裏的東西。

等天邊的晚霞再艷麗一些的時候,陶家的小兒子和陶家叔叔也接連回來了。

陶家堂弟陶光榮今年才十一歲,在附近火柴廠附屬的小學裏讀書。

他人長得胖實矮墩,脾氣也壞,對寄住在家裏的陶湘像有些仇視,畢竟這個堂姐總是欺負他和陶蘭。

一進門連個正眼都不看陶湘的,像個小炮彈似的甩著軍綠色斜挎小書包就跑去小陽台上找陶蘭,只是陽台上搭建的簡陋小床上空空蕩蕩,陶蘭並不在。

陶光榮一下子就生了氣,轉身沖陶湘發著火:“你又把我姐趕去哪裏了?”

“?”陶湘聞言頓時滿臉問號黑線。

躺在房間裏養傷的她都已經兩天沒見著陶蘭面了,更別提欺負人家。

話說陶湘接收到的記憶並不全,本以為原身在陶家只是有些霸道,但如今看來好像要更過分一些。

在門廊上準備一家人碗筷的陶家嬸嬸張了張口,還沒來得及罵,後一步邁進家門的陶家叔叔就先皺著眉訓斥起來:“你怎麽跟姐姐說話的?”

這是一個面容長板的中年男人,身材比較瘦長,穿著一身洗得筆挺的藍色工作裝,看起來十分嚴肅沉默。

陶光榮顯然是怕他養爸的,嘴裏一邊嘟囔著“她算我哪門子姐”,一邊“噠噠噠”就直往主房裏去放書包了。

家裏地方小,叔叔嬸嬸們帶著陶光榮一起住,陶湘自己住一個小隔間,至於陶蘭只能住在更加狹小的陽台上。

陶光榮一走,陶家的客廳裏就只剩下陶湘、陶家叔叔和進來擺碗筷的陶家嬸嬸,三人之間氣氛頓時肅穆起來。

陶湘在叫了一聲叔叔以後沒有再開口,不免覺得陌生尷尬。

反倒是陶家叔叔最近不曾見到陶湘出房門,應了聲後,不禁多看了小姑娘幾眼。

而這幾眼,讓本就心虛的陶湘內心忐忑起來,她開始後悔自己冒冒然出房門的決定,覺得不能草率冒底細被人看透的風險。

好在陶家叔叔沒有多說什麽,只對著陶家嬸嬸指了指桌上自己帶回來的鐵飯盒,示意對方加餐開飯。

飯盒裏是叔叔從火柴廠食堂裏打回來的紅燒肉,油汪汪裏幾塊大紅,難得的好菜色,給陶家寡淡的餐桌增色不少。

一鍋新煮的稀粥,一碟鹹菜炒油炸,一海碗黃芽豆腐湯,一盒子紅燒豬肉,再添上一籃早上吃剩的開花饅頭,這在如今年代是普通城鎮人家裏中等甚至是偏上的吃法,因為可以飽腹,味道也不錯。

從聞見香味又跑出來的陶光榮小堂弟難掩驚喜的表情上看,飯菜起碼還是不錯的,可陶湘並不喜歡吃油膩的肥肉,也因為擔憂與頭傷,壓根沒有胃口。

陶家嬸嬸將特意留出來的一碗濃香白米粥擺在陶湘跟前,如果不是陶湘拒絕,她甚至還想將紅燒肉也夾出兩塊給陶湘,邊上的陶光榮見狀撇了撇嘴,倒是沒敢再亂說話。

盡管陶湘不想吃,但陶家嬸嬸還是特意留了兩塊下來,今天不吃,萬一明天想吃了呢?那可就沒有了。

今年火柴廠效益不好,食堂裏的飯菜質量也下了降,往年一個星期就能供上一回肉,而現在十天半個月也見不著一丁點肉沫子。

想去供銷社憑肉票買吧,那麽幾斤豬肉,周遭一整片地方的人搶,絕大部分人壓根搶不著,所以陶湘這次不吃,真是可惜了,得給她留著。

晚飯開吃沒多久,被陶家嬸嬸禁止回家吃飯的陶蘭回來了。

陶家嬸嬸一看,立刻瞪圓了眼,剛想怒斥,但在見到陶蘭身後隨即出現的男人後,又熄了火。

陶蘭不是一個人回來的,她還帶來了高三時期的班主任,或者說她和陶湘兩人共同的班主任。

這個年輕的男班主任是特意來陶家將多余的學雜費退還給學生家長的。

如今□□興起,學校都被勒令停課小半年了,學生們的高中畢業證本來也早早地發放完畢,可學校裏的校長老師們依舊被人舉報是資本主義走狗,理由是課時沒有上完,但學費卻也沒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