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知青們被勒令回去各思己過,趕明兒天天都得強制下地幹活彌補過錯,這是懲罰,沒有工分可拿,完全是免費的義務勞動。

而陶湘是烈士子女的事則經由在場人的宣傳,很快傳遍了全旮沓屯,她是在社員們的圍擁下回的四合院。

這場面堪稱熱烈,陶湘隱隱成了屯裏的活招牌,誰叫她是烈士後代,在一個兵哥都沒出的旮沓屯當屬獨一個。

“嘿呦,你們是不知道,那些神氣的公安在陶知青面前甭提有多客氣……”來人討論得誇張,愣是能把打投辦的人友善的態度說成是畢恭畢敬。

這大爺絕對有演講才能,作為主角的陶湘在對方的大嗓門下眼見淪為了配角,只好安靜地陪站在邊上,面帶微笑地旁聽,內心卻忍不住布滿黑線。

她習慣了低調行事,突然被人這樣當眾放在台面上展示,哪怕是出於好意,也感覺既尷尬又不適。

但坐在床上的陳阿婆卻聽得一臉滿足,西廂難得這麽熱鬧,老人家面色紅潤,終於恢復了些氣血。

她一遍又一遍聽不斷上門來的人說著白日裏大隊長家發生的事,攢著孫女果果的手不放,神情激動極了,陶湘走到她身邊幫著撫了撫氣。

這時代的人對軍紅都有強烈的愛戴情節,包括陳阿婆。

老人家以前就覺得陶湘古道熱腸,特有本事,如今果真連身份都根正苗紅,而這樣的知青就住在自己的家裏,實在是三生有幸蓬蓽生輝。

就在氣氛極好的時候,墻角忽然發出了很刺耳尖利的一聲劃撥聲,像是指甲劃過硬木,陶湘放在那的籮筐無緣無故被人撞倒了。

這動靜太大,眾人一下子停止了談論,西廂頓時安靜下來,大家都看向墻角處,那是陳丹桂所在的地方。

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陶湘挑了挑眉,但身形卻半點沒動,淡定得不行。

“咦,這不是老陳家的孫女?”

“現在讓喊來幫忙服侍陳婆了,還算有些良心,當初陳婆沒白養那幾年……”

有人認出了陳丹桂,一下便又談論了開。

處在眾人對立面的陳丹桂在眾目睽睽之下摔在籮筐上,只覺得面紅欲滴血,手忙腳亂好半天才爬起來。

她還以為裏頭裝著不少好東西,會很重,所以花了大力氣去栽絆,沒想到竟只是個空簍子,花出去的力氣一時收不回來,就這麽摔倒了。

然而她爬起來以後,那只籮筐卻是肉眼可見地廢了,同當初陶湘摔下山道壓壞背簍一樣,這些手工的編織物盡管容量大,但在強壓之下還是容易損壞,質量算不得好。

“人多,俺沒看見它,這走路不小心撞到了……”陳丹桂手足無措地拍了拍身上的灰,第一不是道歉,而是下意識選擇為自己開脫。

在家裏也是這樣,陳丹桂做錯了事會推給底下的弟弟妹妹,要是推不了就極力否認推卸。

大家都打眼瞧著,一只籮筐好幾分錢呢,要擱自己家裏的小孩弄壞,肯定上手打了,陳阿婆也為陳丹桂的毛手毛腳皺起了眉。

“沒事的,是我不好,將籮筐放在了那裏擋路……”作為籮筐的主人,陶湘笑著開口問了聲,“壞了就壞了,倒是你沒摔疼吧,丹桂?”

沒想到陶湘又變得這麽好說話,陳丹桂自早上被懟了以後,認為陶湘性子小氣刻薄,還以為對方會讓她賠,誰料陶湘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陳丹桂抿了抿唇,再不敢多說話:“不……不疼……”

“那就好。”陶湘笑彎了眼睛,眸中卻含著深意,“下次可要小心一點。”

她早就擔心人多會碰到自己的籮筐,到時裏頭大量的糕點軋糖被人發現,難免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因此從大隊長家一回來,陶湘就借著給跟過來的屯裏小孩吃糖的由頭,將新籮筐鎖進了隔間,至於現在外頭被壓壞的那只,也不過是換出來的舊籮筐,畢竟隔間沒地方擺,所以只能兩只籮筐換了換位置。

不是什麽大事,眾人贊了陶知青幾聲大方,這件事很快就過了,大家繼續談論起方才沒說完的話,可陶湘卻垂著眸,沒在認真聽。

陶湘曾細想了想陳丹桂來陳家以後的種種表現,察覺對方儼然不是她想象中那種淳樸的姑娘,怕是個會挑事的。

不管這回陳丹桂是否故意,這個姑娘不能再留了。

西廂這一天被一撥撥聽說了大隊長家事的屯民拜訪著,比之前探望陳阿婆的人還多得多,直到漸漸入了夜,這才慢慢停歇下來。

應付了一整日的陶湘只覺得腰酸背痛,但她還不能休息。

受打投辦不顧及人權、強硬搜查知青們行李的訓誡,後怕的陶湘回了隔間後,頭一件事便是關門整理東西。

一些原本從空間裏拿出來用的現代護膚品、內衣背心等都擰巴擰巴拾掇了重新放回空間,相反有些為了方便而存在空間的諸如原身身份證明、高中畢業證與烈士父母遺物又取了出來,安藏在軍用密碼鋁箱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