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鸞缺 十二 懷薔宿薇
“怕是知錦園的鬼怪迷了心竅,把她扯進去的吧。不然,宿薇園離知錦園又不近,怎麽豆蔻就死在裏面了呢?”
黃梓瑕在落佩指引下,前往廚房尋找菖蒲。
菖蒲又在制定明日府中的菜單,正吩咐幾個廚娘和雜役:“公主身體不適,口味必要清淡,雞鴨魚肉必要酌減,補血益氣的一定要有四種——前日說了公主喜愛枸杞芽,怎麽還不見你們去采買?”
雜役們唯唯諾諾,也有人煩惱道:“枸杞芽是當季才好吃的,如今都老了,一時也難找。”
菖蒲嘆了口氣,拍拍桌子說:“我不管,公主說要什麽,你們要是弄不到,明天我一個個掀了你們頭皮!”
落佩在外面叫她:“菖蒲姑姑。”
她回頭看見她們,才揮手示意幾個人散了,一邊站起來,臉上露出勉強的笑容:“楊公公,來找我有事嗎?”
黃梓瑕走到室內,在她對面坐下,說道:“前次過來請教了姑姑幾個事情,如今還有一兩點疑問,還請姑姑釋疑。”
菖蒲一臉郁悶:“還是魏喜敏的事情?我當時真的只是與他口角一次而已,府中與他吵過架的人又不只有我,前月墜玉不就和他大鬧了一場……”
黃梓瑕笑道:“不,我並非來問這件事。”
“那……不知公公這回想要問的,是什麽?”
黃梓瑕正視她,問:“請問姑姑,你上次那零陵香的來歷,是否可以對我從頭至尾說一遍?”
菖蒲愕然,問:“和那零陵香……有什麽關系?”
“這個我不便說,我也是奉大理寺少卿崔少卿之命,前來問話。”黃梓瑕冠冕堂皇地說。
菖蒲只能低頭說:“是……是公主府外一個人送給我的。”
“不知是什麽人呢?”黃梓瑕追問。
菖蒲咬咬唇,但終於還是說:“錢記車馬店的老板,錢關索。”
黃梓瑕沒想到那個矮胖的老板錢關索居然與王府中的廚娘有關,雙眉頓時皺了起來。
魏喜敏因討要零陵香而與廚娘菖蒲口角;在孫癩子死的屋內,王蘊聞到了零陵香的氣息;而錢關索,剛好是撞開孫癩子那個房門的人,同時也是販賣那匹讓駙馬摔傷的黑馬的人……
這一切,到底是以什麽串聯起來的?那條現在還看不見的線索,到底是什麽?
她又問:“菖蒲姑姑,請恕我打聽您的私隱,您是公主府掌膳的,而錢關索是車馬店的,似乎風馬牛不相及……”
“是啊……我們也是年初認識的,”她低頭,用手指在桌上畫著,顯得有點窘迫,“那時他手下一夥人在公主府修繕下水道,因廚房的水道最多,我與他商量過水道分布,便由此相識了。他……他胖是胖了點,矮也是矮了點,但為人很好。他們在這邊幹活時,我有一次走路不小心,陷到了泥漿裏,就是他把我背出來的,還打了水幫我洗幹凈鞋子送回來……”
黃梓瑕看著她面容上微微的紅暈,不由得提醒她:“錢老板這個年紀,家中應該是有妻有子了吧。”
“是,他家中有妻有妾,還有三個兒子。”
黃梓瑕便也不再說什麽,只問:“錢老板把零陵香送給你,然後按照府中規矩,你便先呈給公主過目,誰知公主卻將它賜給了魏喜敏?”
“是啊,結果那個魏喜敏貪得無厭,我總共就這麽點兒,他卻以為我必定自己還留著一些的,過來討要。我說沒有,他就硬向我要錢老板的地址,說……說什麽去找我相好的要也是一樣!”菖蒲說起這話,臉色還是氣得通紅,“這是什麽鬼話!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和錢老板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呢!”
“菖蒲姑姑,你也不要太生氣了,實則……我覺得魏公公的猜測也有一定道理,”黃梓瑕解釋道,“零陵香十分珍貴,誰會知道錢老板如此慷慨,居然會送你這麽貴重的東西呢。”
“廢話,我幫他那麽多次,我自己也是冒風險……”說到這裏,她喉口卡住,似乎覺得自己不應該將這件事宣之以口,但話已出口,也無法再收回,只好懊惱地坐在那裏,不再說話。
黃梓瑕望著她的眼睛,沒說話,卻一直看著她。
菖蒲在她的凝視下,嘆了口氣,不得不開口說:“錢老板有一次對我說,他早年間有個女兒,如今若還在的話,也有十七八歲了。可惜當初他帶著妻兒逃荒到長安城郊時,一家人饑寒交迫,實在沒辦法,只能將當時年僅七歲的大女兒給賣掉,換了五緡錢。就靠著這五緡錢,他一家人得以活命,他也靠著販賣草料起家,後又遇上貴人,到關外聯絡到幾家大馬場,如今生意越做越大,三個兒子也相繼成人,可惜……他說此生虧欠最多的便是自己的女兒,但恐怕是再也尋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