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舊 一  似幻如真(第4/7頁)

驛館的長官誠惶誠恐將他們迎接進來,設下茶點酥酪,李舒白與黃梓瑕坐在堂上喝了一盞茶後,忽然聽得外面鈴聲響起,清脆悅耳,然後是一個女子的身影,沿著外面花窗一路行來。

黃梓瑕看到那人的身影,立即站了起來,不敢再與李舒白坐在一起。

那女子穿著一身鵝黃色的紗衣,笑意盈盈地順著走廊走到門口,含笑望著李舒白。

在滿庭森森竹影之中,她衣裙輕擺,正如一朵綻放的萱草,明艷動人。

黃梓瑕向她行禮:“郡主安好。”

這個忽然出現在驛站之中的女子,正是岐樂郡主。

李舒白站起,微有詫異:“岐樂?”

“聽說夔王爺南下成都,我便先到了此處等候。”她走進室內,向李舒白襝衽為禮,擡起一雙波光盈盈的杏仁眼望著他。她的神情明明是一種“驚喜吧”的狡黠意味,口上卻賠罪道:“還請王爺不要介意,岐樂只是……多年來因先天有恙,故此十分期待萬裏江山美景。而京中其他人我可信不過,唯有夔王……定然不會嫌棄我。”

黃梓瑕偷眼看向李舒白,卻見他神情溫和,示意岐樂郡主坐下。她趕緊向二人告退,腳剛一擡,李舒白的目光已經看向了她,她只好重又跪坐在他們旁邊,給岐樂郡主斟茶。

岐樂郡主捧著茶盞,低頭聞著茶香,對著李舒白淺淺而笑。

岐樂郡主對於李舒白的眷戀,京中盡人皆知。她身為王侯之女,益王當年若有帝王之分,她如今已是公主,以她的尊貴身份,在這樣一個小驛站之中等候李舒白,並且言笑晏晏讓他帶自己去,李舒白一時也難以回絕,只能無奈道:“郡主太過草率了。”

“我向來魯莽草率,任性固執,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噘起嘴,卻聽出他的無奈,知道他應該不會斷然拒絕自己,於是唇角不由得露出一絲笑意難擋自己的愉快,“反正我只有孤孤單單一個人了。天下之大,我要跟著你走遍,又有誰能管我?”

黃梓瑕聽出她的意思,是要一直跟著李舒白了,不由得在心裏暗自苦笑,又帶著一點看好戲的幸災樂禍,望了李舒白一眼。

益王本就是遠宗入京,與如今皇帝血緣淡薄。等益王去世之後,更僅剩岐樂郡主這一個血脈。皇室也曾指了一個孩子入繼,欲延續這一脈,然而那個孩子幾年後也夭折了,大家都說這一支注定衰亡,無力回天了,於是皇室也刻意疏忽了,只有岐樂郡主守著王府,王府傅、丞等也難以管束這樣一個從小任性的女孩,她自然為所欲為,來去由心了。

而李舒白,顧念著她時日無多,一向待她親厚。黃梓瑕還記得他與自己說過,在他最難過的時候,唯有她握住了他的手。

黃梓瑕望著無奈皺眉的李舒白,心想,如今看你可拿岐樂郡主怎麽辦?

只聽李舒白對岐樂郡主說道:“阿琬,你有此雅興,我本該著力成全。然而我此次入蜀,是有要事在身,恐怕無暇帶你遊山玩水,縱覽風光。”

岐樂郡主噘起嘴,一雙漂亮的杏眼中寫滿委屈:“我知道王爺忙碌,然而我只是因為對成都府人生地不熟,所以要王爺攜我入城而已,難道這也有什麽為難的?”

李舒白皺眉道:“我公務在身,原不便攜帶他人。而且我身邊如今並不安全,若波及你,讓我如何向你府上人交代?”

“我也是帶了幾十個侍衛出來的,我能照顧好自己。而且,說不定在你有事的時候,我和手下人還能幫你一把呢。”

李舒白只能說道:“我對蜀地也不是特別熟悉,實在無法帶你遊玩。不如這樣,我與你一起同到成都府,到時候成都府官員定會樂於幫你安排行程。”

岐樂郡主還想說什麽,李舒白已經瞥了黃梓瑕一眼。黃梓瑕會意,不得不硬著頭皮出聲說道:“王爺,這幾日積下的公文您還有上百份未批閱,再者,周使君初到蜀地,不知如今西川節度使範應錫與他是否已見面,成都府大小事務又堆積如山,怕是王爺還需過問……”

話音未落,岐樂郡主便已郁悶地瞪了她一眼,悻悻說道:“夔王身邊的小宦官,如今都敢打斷王爺與我說話了?”

黃梓瑕趕緊埋頭請罪,擡頭時可憐兮兮地望著李舒白,在心裏想,做壞人這種事,我真的不太擅長啊!

李舒白給她一個“你就乖乖受著吧”的表情。

休息半晌,正午最熱的時間過去。帶著岐樂郡主自然是不能騎馬了,李舒白與黃梓瑕坐上了馬車,岐樂郡主的車在後跟著。

雖然都是輕裝簡從,但岐樂郡主帶來的侍衛足有七八十人,隨扈的夔王府衛也有兩百多人,浩浩蕩蕩一群人在官道上行走,黃塵蔽日,聲勢浩大,李舒白與黃梓瑕在馬車內感覺到行路晃晃蕩蕩,速度減了一半不止,只能相視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