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舊 一  似幻如真(第6/7頁)

李舒白一言不發,只擡手拔掉了自己左手肘上的一根細如牛毛的針。而岐樂郡主親自打開那個盒子,她近在咫尺之間,胸口和肩膀上,都已被針刺到,頓時驚叫起來。

李舒白立即抓住岐樂郡主的手臂,帶著她從車上一躍而下。

岐樂郡主迷迷糊糊之間,目光無意識地看了他最後一眼,眼睛卻已經沒有了焦距。

李舒白一把抱住她,沉聲道:“景毓,集箭陣!景祥,布掩護!”

蒼雲四合,天色漸暗,群山之間長風呼嘯而過,如同驚濤之聲。

周圍慘呼聲四起,破空的弓弩聲密集,亂箭齊發。

飛箭如雨,向著停在這邊的車隊射來,竟是不管夔王府還是岐樂郡主的侍衛,要一律射殺。

岐樂郡主的侍衛們頓時亂了手腳,一時中箭的中箭,奔亂的奔亂,潰散如蟻。

而夔王府的侍衛畢竟訓練有素,在景毓等人的指揮下,片刻間已團團聚攏,以樹木、馬匹與馬車為屏障,迅速排成對外的陣勢。更有人已抽出弓箭,開始反擊。

箭如雨下,馬的哀嘶與侍衛們中箭的慘呼不斷傳來。更有流箭向著馬車後的他們射來,有一支差點紮進了岐樂郡主露在外面的腿上。

李舒白將岐樂郡主架到車下,擡手探了一下她的鼻息,然後又將手放下了。

黃梓瑕在倉皇之間也沒注意他的神情,只盯著圈外的動靜。

夔王府侍衛再怎麽驍勇,終究敵不過前赴後繼出現的埋伏,呈現了弱勢。

黃梓瑕並無防身兵器,只能回身看李舒白。他將隨身的一柄匕首丟給她,低聲說:“待會兒,騎上那拂沙,沖東南方向。”

黃梓瑕握緊匕首,倉促說道:“對方攻勢密不透風,這弩陣恐怕沖不出去。”

“對方用的是九連弩,一次發三箭,九次連射一過,需填充二十七支箭。我看他們雖是輪流發射,但並不均勻,尤其是東南角,配合並不默契,到時必定有空隙——而且,九連弩的箭一支半兩,每人能負重多少?又要在山野之間行軍,我不信他們能維持這樣密集的攻勢多久。”

果然如李舒白所料,最初攻勢一過,箭雨勢頭便大為減弱了。景毓、景祥等立即上馬,示意突圍。

黃梓瑕上了那拂沙,撥轉馬頭看向李舒白。

滌惡已經迫不及待,長嘶一聲,躍上前來。

李舒白看了不知生死的岐樂郡主一眼,終究還是上了馬,越過她的身畔,丟下大片馬匹與侍衛們的屍體,率領所有人向東南方疾馳而去。

正是弓弩已盡的時刻,那邊人顯然沒料到對方會驟然突圍,雖然也迅速組織起攻勢,但那倉皇的抵禦在絕地反擊的氣勢之前毫無抗衡之力。當先前來阻擋的幾人被一馬當先的景毓等人砍翻之後,後面的數匹馬迅速趕上,還舉刀準備抵擋的那幾人被踐踏於地,慘叫聲中,周圍的人心膽俱寒,頓時奔逃四散。

李舒白一騎當先,身後數十人跟著他一舉突破包圍,四散而去。

漢州到成都府,一路盡是荒野茂林,一旦散開,便如飛鳥投林,對方再也無法全殲他們。

在逐漸幽暗下來的荒林之中,黃梓瑕緊隨李舒白,兩匹馬都是神駿無比,一前一後隱入山林。

身後忽然響箭聲起,一團火光裹挾著風聲,直越過黃梓瑕的耳畔,向著前邊李舒白而去。

黃梓瑕下意識地叫出來:“小心!”

她的聲音還在喉口,李舒白聽到破風的聲音,早已伏下了身,滌惡也順勢向右一跳,那支箭不偏不倚自滌惡的身邊擦過,釘入了旁邊的一棵松樹。

那松樹的樹皮幹燥,又掛滿松脂,一見到火焰,頓時火光升騰,在已經漸漸暗下來的林中,頓時照得他們二人明亮至極。

“走!”李舒白毫不理會正在燃燒的那棵樹,低聲叫她。

黃梓瑕催促著那拂沙,從那棵樹旁飛馳而過。

聽得身後有人遠遠大喊:“一黑一白馬上兩人,務必擊殺!”聽聲音,似乎是徐州口音。

嗖嗖冷箭向他們射來,遠沒有之前連弩箭雨的氣勢了。在昏暗的山林之中,他們唯有仗著馬匹神駿,疾馳而去。

出了松林,前方是斷崖,他們只能沿著懸崖,折向前面的山坡。這裏沒有了樹木,兩匹馬在灌木叢中向前奔馳,馬蹄被絆,又失去了掩護,身後追兵漸近。

李舒白一言不發,直指前面的另一片雜林。黃梓瑕正催馬跟著他前行,忽聽得胯下的那拂沙一聲痛嘶,腳下一絆,整匹馬向前跪了下去。

它的後腿中箭,重重跌倒於地。

黃梓瑕身不由己,跟著摔跌的那拂沙向著地上撲去,眼看就要摔倒在滿地的荊棘之中。

她還來不及驚呼,忽然腰身一輕,身子在半空之中被人一把抱住,硬生生地從荊棘之上撈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