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醜聞

韓氏料理完兒子婚事,回到公主宅中,我與梁都監把最近發生的事逐一告訴她,她大感驚訝,直指楊氏大膽,對公主無禮之極,從此後,但凡駙馬母子出現在公主面前,她均寸步不離,駙馬與楊夫人進呈公主的食物她都會命小黃門先試過。駙馬看在眼裏,自然頗為尷尬,加上那日之後,公主面對他時臉色尤其難看,猶覆寒霜,完全不理不睬,他自覺沒趣,也盡量回避著不見公主。

楊夫人覺出韓氏對自己的提防,也是大不痛快,明裏暗裏常對韓氏冷嘲熱諷。

八月中韓氏為公主整理換季的服玩器物,見去年公主用的定窯孩兒枕擱於櫃中沒有再用,便取出來對公主道:“我看今年公主榻上換了磁州綠釉刻花枕,這孩兒枕好好的,閑置著很可惜。我兒子剛成親,公主若不再用孩兒枕,不如便賜給我兒子和新婦罷。我也是想請公主賜他們這個好彩頭,讓他們來年給我添個胖孫子。”

公主看也沒看便答應了:“你喜歡就拿去罷。我閑置的那些衣裳器物你也可以再挑挑,若有你新婦能用的只管拿去,就算我賞她的。”

韓氏喜不自禁,再三謝過公主後便又去挑了些服玩器物,送到公主面前請她過目,並請我作一下記錄。公主也只瞥了一眼,對她道:“都不是多貴重的東西,不必記錄了,你找兩個小黃門,直接送回家罷。”

韓氏又詢問般地看看我,我也對她含笑道:“既然公主這樣說了,郡君直接帶回去便是。”

韓氏連聲道謝,我隨後命人包裝好這些物品,吩咐兩個小黃門,在韓氏下次回家時幫她送過去。

她決定次日回家,那天陪公主進過晚膳後才出發,天色已晚,因她家在公主宅後方,她便帶了小黃門從後門出去。而出發沒多久,其中一個小黃門便匆匆跑回來找我,說:“國舅夫人截住韓郡君,說她私自偷公主宅中的東西回家,正在後門罵她呢。”

我立即趕過去,果然見楊夫人正咄咄逼人地要韓氏出示公主賜物的憑據,韓氏氣苦,紅著眼睛反復辯解說公主面賜,並無憑據,楊氏不聽,堅決不許侍從放行。

我上前將公主賞賜的過程向楊夫人講述了一遍,她只是冷笑:“我就知道郡君會搬來你這大救兵。韓郡君與梁先生情同母子,這些年來,誰出了事都會為對方遮掩,今日自然也不會例外。”

我和言道:“夫人若不相信懷吉所言,不妨親自去問公主,看賜物之事是否屬實。”

“公主?只要你梁先生在公主面前說一句話,死的都能變成活的,沒發生過的事,公主當然也會覺得是發生過的了。”她靠近我,在我耳邊一字一字地道,“你說我在她的酒裏下了藥,我倒想知道,你給她灌了什麽迷魂湯,或者,種了什麽蠱。”

我漠然直視前方,置若罔聞。她沒有再糾纏器物的事,但冷面掃視著我們,帶有示-威的意味,片刻之後才轉身離開。

我感覺到,她一定派人暗中監視著我們,欲尋出錯處借題發揮。於是,我也多次告誡公主身邊的侍從侍女務必處處小心,切勿生事,但不久後,一樁我最不願意見到的事還是發生了。

一日,我正在梁都監那裏與他議事,忽見楊夫人帶了幾名家仆進來,而其中兩名家仆還押著一位衣冠不整的侍女,我定睛一看,發現竟是笑靨兒。

梁都監也頗驚訝,立即問楊夫人:“夫人這是為何?是笑靨兒冒犯了你麽?”

楊夫人自己走到主座前款款坐下,這才開口:“都監別誤會,公主的人,我哪敢動她分毫?適才我路過張承照住處,不巧看見笑靨兒正從裏面出來,就是這副樣子,邊走邊系裙帶。那粉面含春的模樣真是美呀,我算是大開眼界了,所以就請了她過來,讓兩位梁先生都看看,一同欣賞欣賞。”

她明顯是指笑靨兒與張承照有不才之事,而笑靨兒也未反駁喊冤,只是低頭嚶嚶地哭。我大感不妙,與梁都監相視一眼,見他也是神色凝重。

“此中或有誤會,夫人可問過他們兩人?”梁都監斟酌著,先這樣問。

楊夫人一瞥笑靨兒,回答說:“我也怕有誤會,所以特意進去找張承照,想問問他,看他們剛才是在下棋呢,還是在投壺呢。不料才推門進去,那小子看見是我,立即抓了件衣服拔腿就跑,還光著兩個膀子,鞋都穿反了,現在也不知上哪裏躲著了。不過,卻在床-上留下了點東西,我讓人帶了來,請二位過目。”

言罷她側首示意,立即有家仆上前,解開一個布袋,嘩啦啦地將其中物事倒在我們面前的案上。我們粗略看了看,見其中有幾幅春宮圖,兩三個類似玉清給公主看的那種瓷粉盒,一瓶小藥丸,瓶身上也繪有秘戲圖,其中最觸目驚心的是,一個木制的男性-器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