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落紅

她啼眼宛若幽蘭露,我閉目,沿著她淚痕蔓延的方向往下尋去,直到觸到她柔軟的雙唇。

她不由一顫,雙手受驚般地抵在我胸前,我及時摟住她腰,略微著力,便於一瞬間半強制地消除了她欲拉開的距離。

我的吻在她朱唇之間遊移,感覺到的依然是我記憶中那少女清美的氣息,如她薰衣的芬芳一樣溫潤,又甘甜如安息香,帶著糖果的味道。

她的怒意與矜持在我的擁抱中漸漸消融,啟口欲說什麽,卻被我以吻封緘,引導她重溫我們久違的纏綿。

我刻意縱火,她也不介意做只撲火的蛾。她呼吸漸趨急促,與我的接觸也不再被動,親吻我,擁緊我,伸出的手臂像女蘿纏繞著我,這一系列的動作進行得快速而激烈,令我們的影子在晃動的燭光下看起來像搏鬥。

她緊摟著我脖子,有一刻簡直令我喘不過氣來,於是我捉住她的手按下,但觸及她手腕,我心念一動,又開始了另一種曖昧的嘗試。

我的手順著她的手腕向她袖中延伸,探入她中衣小袖中,一寸寸地滑過剛才誘惑過我的那片肌膚,最後停留在她手肘上方,在那裏輾轉流連。那是她從未被異性碰觸過的禁地,她羞紅了臉,不自覺地向後縮,側身想避開我的進一步取索,但轉側之間,她所披的雲錦大袖衣自肩頭滑落至肘間,而我抽手抓住一扯,整件衣服便離她而去。

我手一揚,大袖衣如雲飄去,落在矮榻旁巨型宮燭的琉璃燈罩上,室內的光線頓時暗了一層,又染上雲錦絢麗的暖色,氣氛愈發變得香艷迷離。她循著雲錦飄落的方向望去,然後訝然回眸看我,尚未有所反應我已又朝她俯身過去。梅花紙帳上影落成雙,又相疊合一。

香囊暗解,羅帶輕分,我繼續對她進行著溫柔的侵襲,而她帶著孩子般的好奇心和報復欲,也悄然解開了我革帶上的玉扣。那腰間衣帛的忽然松弛使我渾身一凜,但迅速鎮靜下來,我沒有阻止她的動作,而是順勢解開了自己的袍服,拋在地上。

我們把親吻和解衣的動作交織進這釅釅夜色、靡靡香氣裏,本應存在於公主與內臣之間的禮義也離我們而去,隨著被我們散落的衣裳化作遍地狼藉。在我們都僅剩一層單衣的時候,我們相擁著跌落在榻上,公主灼熱的雙手從我衣襟下探入,自我腰際撫過,按住我的背,那麽用力,像是指尖上即將長出根須,透過我肌膚,禁錮住我那顆律動失常的心。我低首吻過她修長美好的脖頸,把最後的愛撫印在了她鎖骨之下,那比玉臂更隱秘的溫軟雪膚間。

這令她又開始瑟瑟發顫,擁我的手臂也縮了回去。她緊閉雙目,不敢看我,縈淚的睫毛不時輕顫,但唇邊有隱約的笑意,對我可能進行的未知的舉動,她看起來有些惶惑,卻也並不會抗拒。

搖紅燭影下的她多麽美麗,如果我是正常男子,這一場情愛遊戲本該是多麽美好的人生之喜,而含情帶笑的她並不知道,如今這對我來說,卻是一出在足踩刀鋒般的疼痛中演繹的戲。

我看著她的笑靨,悄然退後,敞開的最後一層單衣亦在這行動中褪去。

在琉璃燈前站直,我輕聲喚她:“公主……”

她微笑著朝我轉身。在她睜眼看我之際,我決然掀開了覆在琉璃罩上的大袖衣,此前被封鎖的明亮光線迫不及待地盈滿暖閣,也照亮了我不著絲縷的、赤-裸的身體。

她不習慣這陡然加劇的光亮,蹙眉瞬了瞬目才又睜開。在不解地對我相視一眼後,她的目光移到了我身上,愣愣地盯著我腰下那個殘缺而萎縮的醜陋器官看了須臾,她似乎才忽然意識到這是什麽,這結果顯然驚嚇了她,她不禁低呼一聲,迅速閉目側身向內,不敢再看。

我竭力牽引出一絲笑意,徐徐前行靠近她:“公主,你不再看看麽?這就是你想要的答案。”

她緊闔眼瞼,好似生怕漏過一縷光灼傷她的眼。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她盡量向內壁挨去,把自己埋進琉璃燈火觸不到的陰影下。適才我們的動作打翻了薰籠中的香鴨與托盤,香燼遇水熄滅,兀自有白色煙霧滋滋地逸出,而溢出的熱水則在榻上緩緩蔓延著,觸到公主足踝,她驚覺縮回,更努力地把自己蜷成一團倚在角落裏,像一只躲避冬寒的小動物。

我把手中的大袖衣展開覆在她身上,默然佇立半晌,然後屈膝跪在她榻前。“公主,”我看著她遺我的背影,輕聲說,“正如你所說,這一生中,我們除了公主與內臣,或許還可以有一些別的關系,例如朋友,兄妹,師徒……如果容我僭越的話。但是,有一種永遠不可能存在於我們之間,那便是夫婦,或者,愛侶。這是我入宮之時便已注定的事,我殘缺的身體使我無法成為任何女人的丈夫或情人,既不能與她們共效於飛,也不能令她們生兒育女,延續生命。把感情寄托在我這樣的人身上,就如愛一件器物,一卷書畫,也許可以獲得暫時的心靈慰藉,卻不能得到真實的俗世溫暖。你是我一生所見最美好的女子,應該擁有完美無缺的人生,做女兒時受父母鐘愛,嫁作人-妻得夫君呵護,將來更應兒孫繞膝,長享天倫之樂。而這,恰恰是我不能給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