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真相難辨(第3/4頁)

我凝眸看了看竹簡上的字,總覺似曾相識,卻又偏偏記不起來。那日我一人坐在長慶殿想了一上午,實在是想得困乏卻又毫無頭緒後,最終還是咬咬牙收起了玉衣丟在一旁。

我那時年幼,無顏讓我去查,自然是查了個半吊子,更兼年少活潑,玩得開心時,那玉衣的事也慢慢就忘在腦後了。

等到無顏凱旋回來問起時,我這才想起自己承人之諾卻未能完成的事,不覺羞赧萬分,無言以對。好在無顏也不責怪,只問了幾句後,從此就再沒提起玉衣的事。直到三年前我隨他去戰場,他才又找出那件金絲玉衣,叫我穿上。

……

往事在腦中飄忽而過時,記憶中的畫面依然清晰得似昨日遺留下的影子。

我是今日才知金絲玉衣背後所代表的身份,只是以無顏的聰明和麾下遍布天下的密探來說,他斷不會此刻才知曉這金絲玉衣的秘密才是。而且看他現在的神情,雖痛苦,卻沒有一絲震驚與懷疑。

其實即便他早知道金絲玉衣是唯有楚國公子所有也沒關系,王宮裏再珍貴的東西都有落於民間的可能,他意外得到玉衣或許只是一種機緣,並沒有其他什麽特別的含義。可惜經過今晚的折騰,世事也在向眾人難測的方向發展……

聶荊與無顏相像,聶荊和無顏都有金絲玉衣,這兩件事單獨看起來雖有驚人的巧合卻也並沒什麽古怪。但聶荊的楚國公子身份,如今經過一場鬧劇後已被凡羽肯定下來。一個公子,從小來保護他國的另一個公子,偏偏兩人還長得如兄弟般驚人地相似……

這樣的情況,若要讓人不起疑心,恐怕很難。

我甩甩頭,不敢想,也不願繼續往下想。無顏是最疼我的二哥,是齊國莊公最寵愛的豫侯,身份鐵定,不容置疑。都是那晉穆,非得自作聰明地搞出這麽多的事,讓人心惶不安。

想到這,我忍不住擡眸瞪著他,臉色一寒。

可能是我低頭思索的時間太長,他正凝了眸子定定地看著我,認真中,帶有三分好奇,七分關心。

這樣陌生的眼神看得我一怔,心不自覺地一軟,剛才冒出的怒火和抑懣頓時消減許多。

他笑了笑,視線一掠,瞥向站在我身旁的無顏。徹如墨玉的眸間亮光一閃,晉穆慢慢勾了唇,眼底顏色愈見似夜暗沉。這樣的眼神,透著像是蒼原野獸遇到覓食許久的獵物時的僥幸和欣喜,光華內斂,淩厲暗藏,處處帶著危險的意味。

他是不是又猜到了什麽?我蹙了眉,本能地向前邁了一步,站在了無顏身前,擋住他的目光。

晉穆的眸子裏迅速飄過一絲晦澀,剩下的,卻皆轉變成了深深的笑意。身後也忽然傳來一聲低低的嘆息,隱約中,夾了幾分好笑的無奈。

我顧不上回頭和無顏說話,只斜眸看向自去一旁按額沉思的夜覽,清清嗓子,高聲道:“意,可否聽我一句話?”

“什麽?”夜覽扭過頭來看我,微倦的面容間昭顯了一日辛苦的疲憊。的確,他這個婚,結得是相當地費勁、相當地不順暢。我心裏同情,但事情既然到了這一步,或許還是將所有的話都說開得好。

殿間已安靜許久,眾人皆低頭盤算著自己的心事,在我與夜覽這麽一來一回的對話打破了沉寂後,自然而然地,眾人不禁又擡了眼光,注視過來。

我上前走了幾步靠近夜覽,唇角扯了扯,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來,問道:“你當真還在懷疑聶荊是你的殺父仇人?”

夜覽一愣,鎖了眉,不滿:“你又來給他說情?”

我抿抿唇,輕笑:“若不是我,而是南宮呢?”

夜覽噤了聲不說話,只是望向我時清冽的目色中有細碎的鋒芒慢慢劃過,鋒芒帶去盛怒之下的仇恨,為原本清淺的眸子添上幾許冷靜。

我淺笑,問他:“事發之後,想必南宮曾不止一次對你說過聶荊不是刺殺夏宣公的兇手吧?”

夜覽低眸思索著,依然不言。

這樣的不答即是默認。我笑了笑,繼續道:“耳聽三分假,眼看未必真。既然剛才那個假的聶荊上殿時你未能一眼認出,那你父王被殺那夜,在震怒和悲傷下你當真看清了兇手的樣子嗎?現在,你真的能確信聶荊就是你要找的兇手,絲毫也不懷疑?”

夜覽挑眸看了看我,眸光中終於多了幾分懷疑。不是對別人的懷疑,而是對自己最初堅定的意念。“那一夜,殺父王的人的確戴了鬥笠,罩著面紗。”許久之後,他總算緩緩開了口。

我回眸瞟了瞟晉穆,只見他抱臂看著我和夜覽,唇角笑意依然無謂得讓人生厭。我忍不住哼了聲,白他一眼,口中對夜覽道:“至於某人剛才所說聶荊背後指使的人是楚王……據我所知,夏王生前與楚王交情相當不錯,是齊、晉、梁、夏四國中唯一一個與楚國交好不戰的國家,楚王莫不是神經錯亂了,既無私仇,又無公怨,竟要派自己的兒子冒生命之險去殺一個如此友好的鄰國的君主,多樹外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