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救命恩人

“晉國晨郡見過豫侯!”來人揖手行禮,微亂的長發垂落在肩,身著的雪色長衣襯著那張俊美如玉的面龐,更顯任意倜儻。

又自稱晨郡?

我微微一怔,醒悟過來他並未認出我這個豫侯是假的後,不由得心底偷笑,臉上卻偏偏還裝出無顏慣有的懶散模樣來。“你是公子穆的手下?”我斜了眼看他,手指一伸,點向書案上內侍送來的那塊穆侯金令。

晉穆微笑,低頭:“正是。”

我抿唇,睨眼打量著他:“中原大亂,你家公子命你來這裏做什麽?”

晉穆揚眉笑起,眸光看似守禮低垂,但偶一擡起直視我時,眸間鋒芒依然熠熠似驕陽之輝:“晉齊素來交好,本國王後也是齊國公主,王上和公子深知唇亡齒寒之憂,故斷無袖手旁觀之理。先前因晉北匈奴作亂而未能及時出兵援齊,如今晉北已平,所以公子特命晨郡晝夜兼程趕來金城見豫侯,如齊國有所求,晉國必當鼎力相助。”

唇亡齒寒,素來交好?話聽著順耳,理所當然中,卻也掩藏不了晉國對楚、梁滅齊、天下局勢勢必變化後晉國再非獨大的擔心。

心中既已了然,我輕笑起身,將金令送到晉穆面前,口中道:“如此說來,那本公子要先替齊國多謝貴國之助了。”

晉穆由我手上接過金令時,眉間忽地一擰,眸光微動:“豫侯言重。其實齊國之前節節敗退皆因豫侯不在,今日不同往日,豫侯回來後,臣下在侯須陀軍中親眼見過豫侯周密細致的部署,心中佩服萬分。”

瞧他說得一本正經的神色,我心中好笑,忍不住慢慢踱步走到他身後,隨意問道:“你言辭這麽誇大,莫不是認為本公子的策謀更甚於你……你家公子穆?”

晉穆身子陡然一僵,揖在胸前的手臂緩緩下垂,無語而默。

我躲在他背後笑得得意,正要開口再戲弄他幾句時,重重帷幕之後卻突然飄來了幾聲涼冰冰的不屑笑聲。

我與晉穆同時回頭,瞟了一眼後,兩人面色均是一滯,神情卻不驚。

“幕後有人?”晉穆淡笑,眸光微寒,聲漸冷。

我點頭,嘆氣:“是啊。躲在帷帳之後的嘛,怕總是那些意圖不軌的刺客。”

帷幕輕曳,帳後人半晌無聲。我和晉穆倒是不急,只負手站立,定睛笑看著。等了許久,帳後終於響起一人微惱的聲音:“刺客再怎麽樣,總比某些人裝模作樣的好!”

晉穆眸底顏色倏然一暗,抿緊了唇,不語。

帳後人嘆氣,道:“我不是說你。我說的是你身邊那人。”

“聶荊!”我隨手將一卷竹簡扔向帷帳,怒。

晉穆聞言,自然而然轉了眼眸看向我。倏而眸光變幻時,他的唇角慢慢揚起:“原來如此。”

我訕笑,轉身背對著他,當作不見。

身後有人拿手拍上我的肩,笑:“無顏公子,本公子剛才的戲你看得可滿足?”

這聲音溫和得似春風拂面,清雅得如玉珠落盤,可是卻聽得我心弦猛然一顫。世上有些人,注定是我惹不起的。我想起先前那個鬼面無常幾次三番對我的捉弄,不由得擡手擦了擦額角冷汗,幹笑:“你別介意。我不是有心的。”

身後人默然不語,只是放在我肩上的手慢慢用力,扳過我的身子面對他。

“管你有心無心?只不過,這張臉我的確很不喜歡!”他冷笑,揚指撫上我的臉,力道之狠,似是欲揉去東方莫費了幾個時辰才為我做好的這張臉。

我嚇得慌忙展袖擋開他的手,別開臉,無奈地笑:“公子穆手下留情!沒了這張臉,單憑一張豫侯令牌,我可指揮不動城中的軍隊。”

如此一說,晉穆只得停了手下動作,冷笑:“那他人呢?怎麽每次出事都不見人影?”

我垂下了袖子,嘆了口氣,既擔憂又懊惱:“若知道他在哪兒,此刻站在你面前的還能是我嗎?”

晉穆撇唇,橫眼瞅著我時,滿臉滿眸皆是無法忍耐的不悅。

我惘然摸臉,笑道:“這可是天下第一公子俊美無雙的臉,你不覺得賞心悅目便罷了,還非得露出這般鄙夷的神色?”

晉穆哼,飛眼望向窗外的天,漠然:“他好看不好看,關我何事?”

我笑了笑,伸手指向帷幕之後的人:“那他呢?他不也和無顏長得差不多?”

帳後的人聞言咳嗽,說不出話。

晉穆揚手自袖中拿出一張面具罩上我的臉,冷淡:“誰有工夫看他?以後和我說話,戴上這面具!”

“晉穆!”帳後人冷冷一哼,室中有寒氣驟然漫起。

晉穆翻眼:“你不是常戴鬥笠垂面紗,我就是有工夫,你幾時又讓我見到了?”

帳後人又咳了一聲,語噎。

我無語地聽著他二人對話,自問沒轍求得晉穆留情,於是只得轉身坐回書案之後。臉上的面具輕軟貼膚,初戴不覺得有什麽不妥,只是時間久了後,慢慢地便覺出一股壓抑的難受來。難受不在臉上,而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