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天闕驚變 【陷圄】(第4/5頁)

我猛的將她攬在身側,兩人緊靠在一起,周遭亂軍沖突,殺聲震天……我屏息不能動彈,腦中一片空白,父母親人和蕭綦的身影不斷自眼前掠過……

驀然有馬蹄聲逼近,沖我們而來!

我霍然擡頭,眼前刀光閃動,一騎如風卷到,橫刀挑開鸞車垂簾。

宋懷恩戰甲浴血,橫刀在手,俯身向我伸出手來,“王妃,上馬——”

我拉了玉秀,正欲伸手給他,忽聽一聲勁嘯破空,一枚流矢從後面射來,擦著他肩頭掠過。

“小心!”他一把將我推回鸞車,無數箭矢已紛紛射到馬前。

大隊守軍已從後面趕來,弓弩手箭發如雨,正向我們逼來。

宋懷恩舉盾護體,被迫勒馬急退三丈,身後鐵騎精衛已有人中箭落馬,卻無一人驚慌走避,進退整齊,嚴陣相向。

大軍已到,他們再不走就功敗垂成了……而我的鸞車已在大軍箭雨籠罩之下,眼前箭勢一緩,

宋懷恩又要策馬向我沖來,我將心一橫,向他喝道,“你們先走!”

又一輪箭雨如蝗,四散的親兵又攻了上去,宋懷恩似瘋魔一般,橫盾在前,反手一刀將馬前親兵劈倒,不顧一切朝鸞車沖來。

我拾起射落在鸞車轅前的一枝長箭,將箭鏃抵上咽喉,決然喝道,“宋懷恩,本宮命你即刻撤走,不得延誤!”

宋懷恩硬生生勒止坐騎,戰馬揚蹄怒嘶,浴血的將軍目眥欲裂。

我昂首怒目與他相峙。

“遵、命!”咬鐵斷金般的兩個字,從他唇間吐出,宋懷恩猛然掉轉馬頭,向身後眾騎發出號令,嚴陣如鐵壁般的五百精騎,齊齊勒馬揚蹄,馬蹄如雷動地,掉頭踏過潰散奔逃的親兵,向城中錯落密布的街巷深處絕塵而去……

我陡然失去力氣,倚了車門,軟軟跌倒。

暉州之大,五百精衛就此突圍而出,四下分散匿藏,便如水滴匯入湖泊,一時半會之間,吳謙也未必能將整個暉州翻過來。更何況,城中還潛藏有叔父豢養的暗人——縱然吳謙身為暉州刺史,王氏遍布天下,無處不在的耳目勢力,他也一樣奈何不了。

吳謙將我押至行館軟禁,裏裏外外派了大隊軍士看守,將個小小行館守得鐵桶一般。

再次踏進熟悉的庭院廳堂,景物一切如舊,我卻從主人變成了階下囚。

我微微笑著,泰然落座,朝吳謙擡手道,“吳大人請坐。”

吳謙冷哼一聲,依然面色如土,形容狼狽不堪,“好個豫章王妃,險些讓老夫著了道!”

我向他揚眉一笑,越發令他惱怒難堪,朝我冷冷道,“念在往日情面,且容你在此暫住,望王妃好自為之!若敢再生事端,須怪不得老夫無禮了!”

“若說往日情面,那也全靠大人輔佐家父,對我王氏忠心耿耿。今日更蒙大人厚待,本宮愧不敢當。”我含笑看他,不惱不怒,直說得吳謙面色漲紅。

“住口!”他厲聲喝斥我,“老夫堂堂學士,無奈屈就在你王氏門下,半生勤勉為官,卻升遷無望!你在暉州遇劫本非老夫之錯,待我專程入京請罪,竟被左相無端遷怒,非但嚴辭呵斥,更扣我奉祿,令我在朝堂中顏面掃地!若不是右相大人保奏求情,只怕連這刺史一職,也要被跋扈成性的令尊大人削去……”

他一徑的怒罵,我卻恍惚沒有聽得進去,只聽他說到父親因我遇劫而發怒——父親,果真對我的事情如此在意麽,當初我離京遠行,他不曾挽留;而後暉州遇劫,也不見他派人救援;及至在那封家書中,他也沒有半句親呢寬慰之言……記得幼時,父親無論多麽繁忙,每天回府總要詢問哥哥與我的學業,常常板起臉來訓斥哥哥,卻總是對我誇贊不已,最愛向親友同僚炫耀他的掌上明珠。及至將我嫁出之前,他都是天下最慈愛的父親。

至今我都以為,父親已經遺忘了被他一手送出去的女兒,遺忘了這顆無用的棋子。我的生死悲歡,他都不再關心,畢竟我已冠上旁人的姓氏……可是……

眼底一時酸澀,我側過頭,隱忍心中酸楚。

吳謙連聲冷笑,“王妃此時也知懼怕了?”

我擡起眼,緩緩微笑道,“本宮很是喜悅……多謝你,吳大人。”

他瞪了我,略微一怔,嗤然笑道,“原來竟是個瘋婦。”

“費盡心機擒來個瘋婦,只怕新主子看了不喜。”我淡淡道,“倒讓你白忙一趟了。”

吳謙臉色一青,被我道破心中所想,惱羞成怒道,“只怕介時三殿下未必還瞧得上你。”

子澹的名字從這卑鄙小人口中說出,令我立時冷下臉來,“你不配提起殿下。”

吳謙哈哈大笑,“人說豫章王妃與三殿下暗通款曲,如今看來,果然不假。”

我冷冷看著他,指甲不覺掐入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