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天闕驚變 【恨夭】(第4/4頁)

初生嬰兒竟是如此嬌嫩,眉目依稀可見他父母的影子,小小的手腳臉蛋讓我不敢觸碰,他躺在我懷中,已經沒有什麽力氣哭鬧,卻皺著一張小臉哽咽不已,仿佛受了極大的委屈。我不知不覺落下淚來,心口莫名牽動,萬般疼惜歉疚,恨不得付出任何代價去減輕他的難過。這一刻,我開始明白宛如的感受,原來這就是母親的心……她至少還有機會為這孩子心痛擔憂,而我連這樣的機會都不曾有過。

太醫很快趕到,為小皇子診視之後,面色惶惑,沉吟半晌,只說小皇子並無大礙,只是體質太過嬴弱,只怕是先天不足。皇後一再追問,他又惴惴說道,“微臣貿然揣測,小皇子似乎有受到驚嚇的跡象……”太醫說完此話,俯地不敢擡頭,我與宛如姐姐相顧失色。昭陽殿裏都是皇後的心腹宮人,終日有宮女和奶娘小心翼翼侍候著小皇子,未曾有外人接近過他。若說孩子受到驚嚇,實在讓人難以相信。

“難道是咒魘!”宛如姐姐脫口驚叫,咒魘二字一出,令我也變了臉色。宮中每個人都知道“咒魘”意味著怎樣嚴重的後果。皇後當即下令徹查後宮,掘地三尺,將每位妃嬪宮中女官都收押訊問,但有可疑之處,一律上刑。

我仔細查問了小皇子身邊的每一個人,卻不見可疑之處,從奶娘到宮女都是宛如姐姐身邊多年的舊人,尤其兩名老嬤嬤更是昔年謝貴妃身邊心腹舊人,在宛如入主東宮成為太子妃之後,被謝貴妃送來她身邊服侍,算是她娘家的親信舊人……我踱步窗下,驀然頓住,謝貴妃清雅身影浮現在眼前,仿如不食煙火氣的仙子,漸漸卻化作另一個面貌相似的影子,青衫廣袖,澹定依然。已經許久不曾想起那個人,此刻他的身影驀然浮現,卻令我指尖漸漸泛起涼意。

“慧言。”我低聲喚來護衛侍女之首的尹慧言,“你從今晚開始扮作侍衛,留在昭陽殿中,不可露了行跡……仔細留意小皇子身邊的人,尤其是兩位嬤嬤。”

離宮返回王府,一路上我都心緒不寧,後悔留下慧言在宮中,害怕她真的查到什麽,害怕那是我最不願意看到的結果。

我在書房門口駐足片刻,斂定紛亂思緒,這才推門而入。蕭綦正伏案低頭,專注披閱案上小山般的文牘,擡頭見了我,深蹙的眉間才舒展開來。我將小皇子的事擇要簡略說與他聽,只略去了留下慧言一節,也不提那兩個嬤嬤。蕭綦靜靜聽了,目光莫測深淺,只淡淡道,“小皇子倒也叫人擔憂。”

我嘆息道,“你還沒見到那孩子,瘦瘦小小的一個人兒,實在可憐……投生在皇家,也不知是他的幸或不幸。”蕭綦沉默,我知道失言觸及了他心中隱痛,也緘口說不下去。他攬住我,眸色溫柔憐惜,無需言語已盡知彼此的心意。

用過晚膳,他如平日一般守著我喝藥,非要看著我喝完才滿意。這藥十分辛澀難喝,每次我都忍不住抱怨,卻總賴不過去。今晚侍女剛奉上藥,便有人來通稟什麽事情,我趁他不備,悄悄將藥汁傾入花盆。還未來得及藏好剩下的藥渣,蕭綦已經邁回房中,堪堪撞上我倒藥。

我自知心虛,吐舌笑道,“這藥太難喝,太醫都說我已經大好,以後就不用喝了罷!”

“不行。”他面無表情,轉頭吩咐侍女,“再去煎一碗來。”

見他竟如此嚴肅當真,我有些不悅,索性倔強道,“我說不喝便是不喝!”

“不行!”他越發扳起臉來。

我脫口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不要你管!”

他猛然拽過我,俯身狠狠吻下來,越吻越深,久久攫住我雙唇,直至我酥軟下來,無力掙紮。

“不要我管?”他似笑非笑望住我,眼中猶有余怒,“哪怕到你七八十歲,這一輩子我都管定了。”我一時啼笑皆非,心中卻甜蜜無比。侍女再端上藥來,我也只好喝完,卻忍不住問道,“這藥到底有什麽要緊,非得天天喝?”

蕭綦笑了一笑,“只是滋補而已,你身子太弱,除非養到白白胖胖,否則每日都得喝。”

我哀叫,“你想折磨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