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鐵血江山 【飄搖】(第3/3頁)

“臣在北橋驛外三裏,截獲潛逃的宮婢與其同犯,搜遍車駕不見可疑,其後自隨行仆婦身上發現禦用之物。徐副統領往東面追擊,也已捕獲逆賊,現正快馬回馳。”魏邯俯首稟來,聲如寒冰,“一眾逆賊共七人,無一漏網。”

“可有留下活口?”宋懷恩冷冷道。

魏邯一頓,“三人就地格殺,兩人自盡,余下兩名活口已嚴密看押。”

言畢,他與宋懷恩雙雙望向我,緘默不語,幾乎與殿中陰影融為一體,卻似兩把出鞘的刀,殺氣森森迫人,竟讓我透不過氣來。

我咬牙轉頭,再不看子澹一眼。

“乾元殿總管何在?”我厲聲道。

內侍總管王福疾步趨入,伏地跪倒,“老奴在。”

“取玉璽來。”我揚手將詔書擲在他面前,“傳旨,廢皇後胡氏為庶人,即刻押入冷宮。”

屏風後,兩名內侍如幽靈般現身,一左一右上前。

王福臃腫肥胖的身軀此刻矯捷異常,大步趨近禦座,對子澹一欠身,“皇上,老奴得罪了。”

左右內侍按住子澹,王福上前,搜出子澹貼身所藏的玉璽,重重按上那道詔書。

子澹僵如石雕,任憑擺布,只目不轉睛望定我,一雙眼裏似要滴出血來。

我猝然轉身,緊緊閉上眼,“魏統領,即刻將胡氏一門下獄,肅清其余逆黨。”

“屬下遵命。”魏邯屈膝一拜,立即折身退出,與王福一同往昭陽宮而去。

我緩緩回身。

子澹頹然垂首,直勾勾盯著地面——在他腳下,是那猩紅刺目的血衣。

他死死盯著那血衣,猛的縮回腳尖,伏在禦座上,彎腰嘔吐,肩頭陣陣抽搐。

我一呆,心口猛的抽痛,再不能自制,奔上前去扶住了他。

他抖得那樣厲害。

“傳禦醫,快傳禦醫——”我轉頭對宋懷恩喊道。

子澹劇烈喘息著,猛然掙脫我的攙扶,反手一掌摑來。

耳邊脆響,眼前金星繚亂。

我跌倒在禦座下,怔了,僵了,仿佛不會動彈。

臉頰火辣,唇間腥澀,都抵不過心口似被尖刀剖開的痛。

子澹目不轉睛地看我,眼底一片空洞,唇角卻是一絲冰冷微笑。

嗆的一聲,劍光劃過,一柄長劍擋我與子澹之間。

宋懷恩的身影擋在面前,手背青筋凸綻。

——子澹,我欠你的何止這一掌。

恨也罷,憎也罷,只要是你給的,我都受著。

我恍惚笑了笑,擡手拭去唇邊的血絲,勉力起身。

宋懷恩伸手來扶,被我擋開。

我淡淡道,“皇上龍體欠安,今日起,即在寢殿靜養,任何人不得驚擾。”

踏出乾元殿的刹那,我再不能支撐,腳下一軟,竟邁不過那道門檻。

“王妃!”宋懷恩的手,穩穩托住我手臂,將我扶住。

他憂切目光,透出無比堅毅,讓人心安。

“信使已趕往北疆,快馬晝夜疾馳,不出七日,密函便可送達王爺手中。眼下還需支持少頃,京中一切有我,王妃千萬保重!”

我心中感激,卻不知如何表達,只淺淺一笑,“多謝你,懷恩。”

九重宮闕漸起了晚風,天際沉沉,似陰晦欲雨。

遠近的宮院已經掌燈,點點燈火在夜色裏飄搖。

“是否要去昭陽宮?”宋懷恩問道。

去昭陽宮做什麽呢,炫耀我的勝利,還是欣賞他人的失敗?

我慘然一笑,胡瑤並沒有做錯,她的選擇和我一樣,只不過是為自己,為所愛之人爭得生存與尊嚴,清除一切障礙和危險,即使不擇手段,也要活下去。

如果不是在這樣的境況中相遇,我和她,或許會是知己。

“不必再去昭陽宮,一切由你做主,我累了,回府罷。”我黯然轉身,登上鸞車。

正欲啟駕,卻見王福急匆匆自昭陽宮方向奔來。

“啟稟王妃,皇……廢後胡氏,方才受驚暈道,似有臨盆之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