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深夜裏的荷花池看得久了也有些瘆得慌。柳安安饑腸轆轆抱著膝蓋,蹲在池邊了大半個時辰,也沒有等到馬姑娘。

寒風不吹人,偏她最善於幻想,聽著夜風嗚嗚,總覺著背後有白衣飄飄的冤魂女鬼,實在經受不住,裹著鬥篷怎麽來的怎麽回去。

夜裏去池子邊吹風,第二天柳安安就有些起熱,老老實實裹著被子躺了一天,灌了一碗姜湯。

馬姑娘沒有去也就罷了,怎麽也沒有派人來說個信兒?

連著兩三天等不到馬姑娘主動來,柳安安讓丫鬟去問了問。

不過小半個時辰,丫鬟就回來了。

外面是晴朗艷陽天,丫鬟回來的時候,渾身冰涼,面無血色。她一回來腿就軟了,直接跪在地上。

“馬姑娘,馬姑娘沒……沒在了。”

柳安安還選了個新的金簪子,打算送去給馬姑娘。聽了這話,坐在梳妝鏡前的她錯愕回頭。

“沒在了是什麽意思?”

“就是……就是……”丫鬟一想到自己打問來的情況,渾身都冰冷。

“聽說是馬姑娘做了什麽不規矩的事情,正好沖撞了貴人,主子連帶著丫鬟一起……不在這裏了。”

丫鬟沒敢說得更詳細,怕嚇著柳安安。

她去打問情況時,馬姑娘的院子已經清掃幹凈,府裏的下人推辭說不出個什麽,還是通判姑娘的丫鬟也在,悄悄告訴她的。

做了上不了台面的醜事,又正好遇上了貴人,貴人似乎是個性情陰晴不定的,當天夜裏主仆就沒回來。通判姑娘派人去打聽,馬家也沒有接到姑娘,懷疑馬姑娘主仆,已經殞命了。

這種事,她知道都嚇得打擺子,哪裏敢說給柳安安一個閨閣少女聽。只強撐著說:“似乎是被放出府了。”

柳安安聽罷有些遺憾。也理解了前幾夜馬姑娘沒來赴約。

“改明兒如是我也能出去,打聽她家在何處,我們也去見見她。”

“這裏這麽危險,獨她救我幾次,是個好人呢。”柳安安篤定道。

丫鬟無話可說。

唯一的好人馬姑娘悄然消失在楊府後宅,一晃眼,這裏就只剩下三個人了。

州判家的嫡女自恃身份,通判的庶女就沒有那麽多的顧慮,正大光明來敲柳安安的房門。

十三個人剩下三人,柳安安本就膽小,腦補都把自己嚇得夠嗆。只覺著一開門,等她的就是危險的刀槍。還不如直接稱病躲過去。

正好楊府的管事來問,柳安安為了裝得像,嬌氣地咳了幾聲。

下午用膳,廚房裏派來了五個丫鬟,整整齊齊在客室裏擺下了五張小幾。

每一張小幾上,都擺滿了盤碟。

裏面盛著的是各種烹飪手法的魚。

粗略一看,足足十幾種。

“聽聞柳姑娘染了風寒,主家說,病中吃些魚,好得快。請姑娘慢用。”管事人說著。

柳安安回憶了以往多年的生活經驗,小心翼翼提問:“怎麽還有這種說法,我往日,不曾聽聞?”

管事人笑得和氣:“許是一個地方和一個地方習性不同。”

“原來如此。”柳安安恍然大悟,毫無障礙就接受了這個說法。

柳安安跪坐在棕墊上,咬著筷子。面前這十幾種不同烹飪的魚,看起來是色香味俱全,可是,真的只有魚。沒有任何配菜主食。

只吃魚是不是有點太為難她的舌頭了?

柳安安這會兒覺著,楊家是不會來出手害她的。管事的送來的魚肯定沒問題,只是,怎麽個吃是個問題。

她已經完全忘了前兩天的深夜,在魚池邊的自由妄想了。

小幾上的各種魚,柳安安挑選了一些清淡容易單獨吃的。就算如此,只吃魚也實在是難以下咽。一張小幾上的一半都沒有吃完,柳安安咬著筷子已經咽不下去了。

她剛放下筷子,垂手陪立在旁的管事人提醒:“柳姑娘,這些您都要吃完。”

柳安安震驚了。

十幾盤的魚,全部吃完?

柳安安眨巴眨巴眼睛,不知道楊家到底是何用意。她吭哧吭哧半天:“……那,沒有限定時間吧?”

管事人笑容一頓。

這柳姑娘就真的答應了?一點抱怨都沒有?也不質疑一下?準備的話都用不上了。

“……沒有時間規定,姑娘盡量吃完就行。”

那就好。

柳安安松了口氣,讓丫鬟來把剩余的魚都收了起來。

多日不沾葷腥,不敢吃經了別人手的飯菜,楊府管事的親自送來的,算是她的儲備糧了。

管事的沉默良久,體貼的送來了一份冰,將這些魚都凍鮮了起來。

之後下人來匯報,說是柳姑娘悄摸摸讓丫鬟去廚房摸了幾個饅頭,每頓用饅頭就著魚吃,主仆倆一日五頓,兩天內趁著新鮮把十幾盤魚全吃光了。

管事的人來說時,陪坐在羅圈椅的楊府公子笑容僵硬,他都不敢看主子,生怕主子一個不滿意,連他也送了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