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柳安安暫且落腳的地方,說是底下女官不知曉該如何安置她,選了處無人的地方,暫時讓她坐落。而當天夜裏,就整理出來了一座宮殿,請‘柳美人’移步入住。

新的宮殿很大。

許是匆匆熏了香,壓住了久無人居的灰塵味,殿外燈柱全明,幾個提燈宮女跪在殿門外相迎。

夜已經深了,柳安安困得厲害,她捂著唇小小打哈欠。

宮女安排的也迅速妥帖。許是知道她累了,服侍她沐浴後,領著她在內殿寬敞的床榻睡下。

偌大的宮殿裏一片安靜。

躺在被褥裏的柳安安覺著空蕩蕩的。

明明是盛夏,夜裏居然這麽涼快,裹著被子,甚至還有種在初冬裏的溫暖。

長途跋涉足足半個月,跟著褚余回到京中,他也沒有耽誤直接準許她入宮,還封了她美人……

這算是塵埃落定吧。

柳安安闔上眼,安安心心睡去。

許是驟然換了住處。一切都是陌生的環境,她感覺得到自己在睡,可是一直在夢見奇奇怪怪的東西。

不過卯時,宮女掀開了帷幔。

“卯時末,美人請起身。”

柳安安團在被褥中,艱難地坐起身,滿眼困倦。

她做了一夜噩夢,只覺著自己像是徒步爬了一次拜恩寺,渾身都累得腰酸背痛。

美人,哦,她被封了美人。

聽起來還不錯呢。

宮殿分作三處。正殿又一分為二,後殿是她的居室,前殿是她的日常生活處。

前後以七尺蘇繡插屏為隔斷,前殿光滑的漢白玉上鋪了一層棕墊,殿內高柱處各有雕花銜燈,又以回紋雕花落地罩分離。

洗漱後,宮女屏息凝神,手端布滿碟碗的小幾碎步而入,恭恭敬敬放在小室竹墊上。

“美人請用膳。”

早膳過後,宮女又請柳安安在前殿的正座落座。

巨大的百花爭艷繡屏前,擺放著一張矮矮的寶座。

柳安安坐在上面,借著三步台階的高度,能看見恭恭敬敬跪在她面前的四個宮女的後頸。

昨夜急促,一切都來不及,今日這四個宮女才一一來拜見主子。

她初來乍到,什麽都不懂,這會兒沒有什麽事兒,她不能拉著人來陪她嗑瓜子曬太陽,就讓人給她講講宮裏的事情。

反正她現在來了,日後也是要住些日子的。

柳安安對自己現在的事情還算是有點好奇,“我住得地方是什麽地方?”

昨夜趁著夜色出行,她又困得迷糊,什麽都不知道。

“此處為元晨殿,論規格,其實是妃以上夫人可住。昨日美人初來,唯獨此處從無人居,陛下親賜與美人。”

夫人規制,可不得了。柳安安暗中吐了吐舌頭,她撿便宜了。

“那左右處,各住得誰?”

柳安安心中盤算,暴君之前身邊,都是京中各個朝臣送來的人,論起來和她一樣。住得近的,希望還是好相處的。

她話音剛落,那宮女臉色就更不好了。

支支吾吾了半天。

“回稟美人……左右兩處的宮殿中,住過的……住過的……都已經……卒了。”

柳安安打了個寒顫。

卒……這個字她認識。和死一樣的含義。

都卒了?!!

換言之,死完了???

“美人許是不知,這一院的宮殿,如今只住著美人一位……”

宮女後面的話沒說完,柳安安自覺補上兩個字:活人。

烈日暑夏,柳安安硬是冒了一背的冷汗。

她後悔多嘴。問什麽問,什麽都不知道難道不好嗎!

柳安安忍不住想,昨夜睡得那麽清涼,一夜噩夢連連,真的只是宮殿的位置不入光嗎?

還是說……

她癟著嘴,努力壓下心中的惶恐。

初來乍到,柳安安什麽都不能做,還要在這個……涼颼颼的宮殿裏待著。

她可憐兮兮盯著那幾個宮女,努力露出一個不怎麽顯得害怕的笑容。

“閑來無事,不如我們……出去曬會兒太陽?”

*

勤政殿內,一片狼藉。

褚余手中的奏章直接砸出,打在跪地的大臣頭上。

他眼角染著幾分戾氣。

“孤不過離開短短兩三月,爾等就按捺不住了?”

“冤枉啊陛下!臣冤枉!!!”

跪地的大臣一把年紀,須發皆白,哭得滿臉涕淚,額頭磕得發青。

“還請陛下明察,老臣絕無二心!!!”

“你的確沒有二心,”褚余手扶著額角,眼底似有一絲血紅色暗藏,“你一直忠於三皇子,不是嗎?”

跪地的大臣呼吸都嚇得停頓。

殿內,跪地者數十,無一不是匍匐在地,頭緊緊貼著冰冷的木墊,戰戰兢兢,連呼吸都死死憋在嗓子裏,不敢發出半點聲音。

“陛下……冤枉啊……”大臣哆嗦著唇,結結巴巴解釋,“老臣,老臣只是看小公子年幼,略,略照拂一二!只是照拂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