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小姑娘抓著他,像是深海裏唯一的浮木,怯怯地,又努力地,表達自己的願望。

為什麽不呢。

褚余順理成章留宿元晨殿。

這可是新帝登基第一次留宿後宮。

元晨殿的宮女們都慌了。早年學過的那些規矩在這一刻全部亂了套,生疏到了極點。

要讓人留下來,總不能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吧。

柳安安趁著一點間隙去洗漱,重新換了衣裙挽了發,回來發現暴君還在小室看書,而宮女們無一不是繃著臉腳步匆匆輕步無聲地,在宮殿裏來回穿梭,準備著給暴君沐浴的湯池,嶄新的寢衣,寢具。

元晨殿初初準備出來給她,一天的時間,實際上很多都沒有準備好。現在褚余在這裏,上下慌作一團。侍人宮女也不知道,帝王留宿在宮妃這裏,第一時間不安置就寢,還能做些什麽。

“公子……”喊出聲,柳安安方覺著不對。已經入宮了,她要是總喊公子,莫名有種奇怪的而感覺。

然後柳安安重新喊:“陛下……”

明明只是一個稱呼的不同,她卻臉頰染了一些雲霞粉。

身為楚公子的他,柳安安還敢稍微放大膽子兩分。換成暴君自己,只是換了一個稱呼,柳安安就天然有了敬畏,並且陌生感更多。

這種感覺,總覺著是換了一個人在她面前。

夜裏宮殿內已經收回了暑熱的余溫,本該是涼爽的。可柳安安背後依然帶著一絲熱氣。她把這個歸納為,褚余的龍氣所致。

“陛下,距離就寢的時間還早,不如……不如陛下先……看會兒書?”

褚余無語片刻,揚起手中翻閱了一半的書籍。

說廢話了。柳安安低下頭。

她從通州府起,到現在為止,也沒有和暴君獨處過這麽長的時間。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麽來對待兩個人相處的時間。

跪坐在竹墊上的她手指絞著裙子,一揪一揪地,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話題來打破一室沉默。

小探子真不合格。

褚余隨手放下書,質疑起鎮南王的能力。培養一個送到帝王身邊的小探子,他卻是半分不上心,讓這個迷糊蟲原生原態闖了來。

美人計,單純只是長得美可不行。總該教學一點知識……

褚余剛想到這裏,垂下唇角。

差點忘了,這是個同處一室就能去問大夫是否需要安胎藥的小笨蛋。

指靠她,她可能真的打算跟他大眼瞪小眼一整夜。

“幼時可曾學過棋藝?”

柳安安一擡頭,無比感激地點了點頭:“學過!我……妾……”

找到了給褚余的尊稱,一下子換到自己身上,她又磕碰了。

往日在王府,她能接觸的人只有義父義母兄長阿姊,不曾見過外人,也只是知道比她大一點的郡主姐姐出門做客時,會對男客自稱妾。

但是她從來沒有試過。

好別扭。

“稱我即刻。”

褚余也不想聽一個沒長大的小姑娘自稱妾,怪怪的。

再養養。

她舒了一口氣。

柳安安對下棋很有自信。

小的時候義父親手教她下棋。曾說她是天生棋聖。

這可是個值得稱耀的事,柳安安坐得筆直,雙手疊放在膝前,微微揚起下巴。

“不瞞陛下,旁的我雖不會,但是在對弈上,未曾有過敵手。”

她自從學會棋以後,和義父對弈,每每都是她獲勝,義父絞盡腦汁,拖延棋局再長的時間,也贏不了她。

曾經阿兄也觀戰過,一局過後,阿兄無比震驚對她說,她的棋藝,超凡脫俗,無人能及。

這話說的讓暴君似乎也有了興趣,男人斜靠著小椅,示意侍人去搬棋來。

“那我今日就要領教一番了。”

侍人從別處宮庫房臨時搬來了一套棋局。

足有一尺高的玉石棋墩配著同色的棋盒棋子,棋子落在手中冰涼舒適。

小室四周八盞落地雕花燈齊齊點亮,溫潤的光落在兩個人周圍,棋盤上也投下兩個人的影子。

黑白兩色的棋子在縱橫棋盤上交換位置。

褚余讓柳安安先行。

自信的小姑娘挺直了肩背胸膛,手指熟稔地撚起一顆白子,纖長的兩指交疊,翹出一個好看的弧度。

瞧上去,的確有幾分大家風範。

白子哢噠落入棋盤。

褚余定睛一看。

天元。

……他沉默片刻,擡手落入黑子。

也許,她能有什麽不同尋常的厲害。

兩人你來我往二十余手後。

褚余攥著一顆棋子,遲遲不能落下。

柳安安乖乖沖著他笑。

那笑容除了乖,還有兩份狡黠的自得。

是難得能見到她有的模樣。

本來準備落的位置一偏,褚余放過了開盤即自殺的柳安安。

老鎮南王那老東西,的確寵這個女兒。

滿嘴胡唚,騙了個小傻子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