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審結案件

如上次審“畫中女子”案一樣,王寺卿與崔熠、周祈坐在堂下,把公堂交給謝庸。

衙差帶來焦寬。在牢裏熬了一晚,焦寬一身綿袍子皺巴巴臟兮兮的,眼睛瞘著,神色有些驚懼有些木訥,臉似乎也越發瘦削。

看著這樣一張處處透露著“老實”甚至有些“可憐”的臉,誰能想到他會害死人命?

“我們已經拿到了呂直的口供。焦寬,關於謀害史端的事,你也實說了吧。”謝庸道。

焦寬看著謝庸,目光驚疑。

謝庸知道他懷疑自己詐供。昨日午後,大理寺的衙差以詢問吳清攸案為由把焦寬帶到大理寺,如今問的卻是史端案。且只過了半日一夜,如何呂直便吐口兒招供?這事兒叫誰也不信。

“我昨日以你的名義給呂直留了個字條,請他去你那裏喝酒。”謝庸一臉正經地說出自己的詭計。

焦寬面色一變。

“呂直沒有你這麽敏銳,主要是吳清攸之死讓他很是懷疑你。即便你再怎麽與他解釋,只要這麽一個字條,他便炸了。”

焦寬面色如土,但嘴還是緊緊閉著。

謝庸不給他一點幻想地道:“呂直把從潘別駕處回松韻園路上你說的‘玩笑話’、宋家酒肆中你隨史端去如廁留下的藥包等事都說了。”

焦寬臉上的肉有些抖,他扭頭看向別處,半晌啞著嗓子道:“既然貴人都知道了,還問我什麽?”

“他畢竟不是始作俑者,你的作案緣由,還有那藥的事,某只能請教你。你的院子在西門處,離著史端住處雖不算遠,可也不很近,按說他的琵琶聲對你幹擾並不很大。你為何殺他?”

焦寬道:“我沒想殺他,只想讓他難受難受。”

“已經如此,何必再狡辯?”謝庸淡淡地道,“你讓呂直給史端下的藥是未經炮制的馬錢子,自己吃的則是炮制過的。呂直的口供中說得明明白白,那藥粉是淡灰黃色!”

崔熠周祈二人對視一眼,周祈又看謝庸,謝少卿真是詐得一口好供!焦寬否認,是因為“謀諸殺人”和“誤殺”量刑不同,但那呂直口供中哪有什麽藥粉顏色?以呂直的性子,他也不會注意那藥粉是什麽顏色。

焦寬抿著嘴垂下頭,半晌道:“我是立意要殺了他,那藥粉確是未炮制的。”

焦寬又擡起頭:“他那樣的人,有才無德,放蕩無恥,口齒刻薄,卻刺史護著,同年們吹捧著,日後還有個好前程,憑什麽?”

“他口齒刻薄——他嘲笑你什麽?”

焦寬咬咬牙:“我是南邊人,不耐長安天氣,臘月裏,痹症發作得厲害。他嘲我一瘸一拐彎腰駝背,有失讀書人體統,又說吏部銓選講究身、言、書、判,我這樣的即便明經及第,也授不了官。”

謝庸微點頭,想來這便是直接的原因了,“說說過程吧。你如何確定呂直、吳清攸會與你一同作案?”

“呂直總與我抱怨史端,我也與他一塊抱怨,有一回呂直恨道,‘真想拿著劍去給他兩下子’,我便知道他能為我所用。至於吳清攸,我賭他總是被史端壓著,心裏也不舒服,且我告訴他們這藥會讓人頭暈抽搐、手腳麻木,吳清攸肯定會想到馬上要考的禮部試,我不信他不心動。等真出了事,藥是呂直放的,他不會說;至於吳清攸,他自己嫌疑最大,說了,自己就先摘不清。他即便不愛惜自己的性命,也要顧及他百年吳氏的名聲。”

謝庸再點頭,“思慮很周全。且你這是個進可攻退可守的辦法。若是呂直無心,這下藥事便不會發生,自然是沒什麽;若呂直有心,而吳清攸不同意,吳生是個君子人,他當時便會攔下呂直,且以他‘口不言惡’的秉性,也絕不會把此事告訴史端,你全無半點風險。”

焦寬垂著頭,沒說什麽。

“藥也著實選得好。馬錢子,大毒,未經炮制的馬錢子比炮制過的毒性大得多。該藥可通絡散結,消腫止痛,用以治療風濕寒痹。這藥又有壯陽之功,可做催情之用,而黃酒更助藥性,故而史端死相才那般不體面。史端又生性放蕩風流,見了他的死相,人們只會以為是脫症,不會想到別的。”

“且馬錢子這種藥,北方少見,藥鋪子裏沒有賣的,怕是連醫家也多有不知。因其毒性,估計在南邊用的也不多。吳清攸、呂直不通藥理,都只知道你用它治療痹症,而不知其他——焦郎君真是方方面面都想到了。”

焦寬依舊沒說什麽,過了半晌方道,“我卻沒想到吳清攸會死,他是自殺的吧?”

“是。”

“呵,”焦寬冷笑,“天底下竟然有這麽傻的人……”

“快考試了,士子們一塊喝酒吃飯的多,酒肆多需預訂。那宋家酒肆想來是你去訂的?”謝庸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