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歌盡風流13

武承嗣和武三思年幼時就跟著父親貶出長安,這麽多年,吃盡了苦頭。

先帝還在時,太後跟當今天子的博弈難分勝負,太後的娘家除了一個武攸暨,和當年榮國夫人楊氏的娘家外,竟無同宗同源的人可以依靠。

太後思前想後,決定將武家的子侄召回長安。

武承嗣和武三思諸人苦等多年,終於等到了姑母想起他們的時候,心中的激動無以言表。姑母將他們帶回長安,這昭示日後享之不盡的榮華富貴。

因此,武承嗣和武三思一回到長安,就沒閑著,大宴賓客,到處拉攏關系。

誰知他們回到長安沒多久,先帝駕崩,新帝即位,武則天從參政議政的皇後殿下變成了太後,雖然聖人的遺詔給了她一定的權力,可她看似已經退居二線。

武承嗣和武三思心中有些不甘心,他們的姑母何等人物,又怎會甘於退居幕後呢?

以及,鳩占鵲巢的武攸暨,在這時候怎麽一點表示都沒有?

要是太後的影響力漸漸變弱,日後的朝堂,還有他們武家人的位置嗎?

此時不是同室操戈的時候,更應該做的是同一陣線。

於是,原本凈往武攸暨心裏添堵的武家兄弟,如今又換了另一種示好的方式對待武攸暨,方式是不一樣了,結果也是一樣的。

武攸暨被他們弄得有氣無力,心裏仍舊堵得慌。

薛紹對武攸暨的情況很是同情,他跟李沄一樣,對除了武攸暨以外的武家人沒有任何好感,但武攸暨心裏已經很堵了,身為好友,他也不能拿武攸暨的倒黴事來高興。

薛紹想了想,安慰武攸暨說道“你的那兩位族兄,這輩子都不曾在長安享受過,即便是他們的父輩,也沒能得到像他們這般的高官厚祿。人得到了從前不曾得到的好東西,便容易患得患失,失了分寸。”

武攸暨的手摩挲著酒盅,苦笑道“薛紹,你不是我,不知其中滋味。如今姑母身為太後在大明宮中,聖人即位不久,天下百廢待興,他們只要安分守己,又怎會沒有機會?承嗣族兄終日四處走動,拉攏人心,日前三思族兄也來國公府找我,話裏話外都是要我下次入宮時探一探姑母的口風。都是糊塗膽大的主兒,從前在朝堂上十分活躍的裴炎之人,如今都安分守己,他們卻還要興風作浪。”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武家有,薛家有,天家也有。

偏偏,他們那本難念的經,都跟天家的經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

薛紹拿起酒壺,往武攸暨已經空了大半的酒盅裏加滿了酒,“前幾日聖人召我入宮,遇上了太後。我見太後的氣色很好,反而是聖人,自從登基後,臉色差多了。”

如今的薛紹,已經不是過去那個空有淩雲志的少年郎,他在大理寺被狄仁傑打磨培養了幾年,各方面都有長進。

從前李治在世的時候,薛紹心中對武則天這位舅母就有一種敬畏感。李治令他覺得親切想親近,可武則天有時卻令他心中生出一股寒意。

如今李弘是大唐天子,武則天也很少幹涉李弘。

可薛紹的內心,總是隱隱有一種感覺,像是一種暗示似的。他總覺得從前便十分熱衷於追逐權力的太後,如今並未生出不問朝政的念頭。她所圖不小,並不滿足新帝只是偶爾去請示軍國大事。

太後似乎正在等待時機。

武攸暨想了想,跟薛紹說“聖人本就體弱,如今即位,日夜憂思。我記得尚藥局的殷大夫曾說過,聖人的咳嗽之症,最怕憂慮。可偏偏,他又在那位置上,家國天下,事事都要操心,哪能不憂慮呢?”

皇太子又年幼,若是將手中權力分給雍王李賢,更有後顧之憂。

前有玄武門之變,後有承乾太子和魏王因為太子之位同室操戈。

前事不忘,後事之師。

李弘和李賢兄友弟恭,但皇權之下,這些感情到底有幾分是真都要細細掂量掂量。

武攸暨跟薛紹說“聖人之能,有目共睹。可是你我心中都明白,如此下去,聖人的身體很快便要撐不住了。”

先帝駕崩,新帝的身體要是又撐不住……薛紹簡直沒辦法想象李沄的心裏要難過成什麽樣。

他看向武攸暨,眉目間是掩不住的憂心,“要是聖人也有什麽三長兩短,太平可怎麽辦?”

武攸暨一怔,然後嘆息,“如果真是那樣,太平大概要有煩惱不完的事情了。”

李沄暫時沒有煩惱不完的事情,她在公主府裏歇了兩天之後,就跑去了英王李顯的百草園。

百草園裏不僅有英王李顯,還有相王李旦、兩位王妃,就連護國寺的妙空大師也在百草園。

妙空大師見到李沄,雙手合十行了個禮,“見過長公主。”

李沄見到大師,秀眉微挑,笑著說道“大師又被三兄請來指導怎麽調配香料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