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你是我無二無別

青城市那邊倒是相安無事,半夜余之遇驚醒過一次,像是做夢了。她一時沒反應過來是在酒店裏,習慣性去床頭櫃上找水杯,自然是沒有,直到下床找到瓶礦泉水,才頭疼地拍了拍腦門。

房間沒有拉窗簾,只有一層薄薄的紗簾,月光和夜燈融合在一起,室內半點不黑,反而有種昏暗的柔和。

余之遇又檢查了一遍房門,才輕手輕腳地給靜然拉了拉被角,等躺回去看了下手機,淩晨兩點,閉上眼時隱約記得臨睡前和肖子校那通電話,小聲抱怨了一句:“就這麽點小樂趣也要剝奪,好討厭……”顯然是沒忘自己喝酒被發現的事。

次日靜然醒過來時,余之遇正裹著薄被,盤腿坐在床上發呆。

小姑娘想起昨夜肖子校那一句句的又暖又曖昧的囑咐,正準備表達單身狗的羨慕之情,余之遇突然想通了什麽似的掀開被子從床上跳下來,招呼她洗漱出門。

兩人沒有馬上回南城。

余之遇又給張仁信打了通電話,這次她沒再假裝要談生意,直接表明身份:“我是余之遇,上次害你流鼻血的記者。”

雖說一起進過派出所,但當時人多,又不像平時在生意場上,彼此相互介紹認識,張仁信也沒有看過百創那個視頻錄像,其實並不認得余之遇,但一聽余之遇自報家門說是記者,他忽而沉默,不知是在斟酌或是衡量什麽,半晌才說:“余記者有什麽事,我不追究你打人,你倒追來找我麻煩了?”

麻煩?余之遇聽出了一語雙關之意,她說:“來賠你醫藥費。”

張仁信拒絕道:“你男朋友是醫生,我那點傷訛不了人的,余記者也不用費心了。”

余之遇忽略掉肖子校扮家屬唬人那一套,說:“張總,你知道我的來意,你不是一直在等我來嗎?”

張仁信像聽了個話笑,說:“余記者,你不會是打錯電話了吧,我怎麽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你要是真不懂,就不會給我介紹百創制藥的銷售人員了。”余之遇把晨起後想到的問題拿出來考他:“我可是要開藥房進貨呢,張總是生意人,不是該我交到自己公司的銷售人員手上,怎麽反倒把我往廠家推?即便是單體零售藥店,也是真金白銀的利潤。”

張仁信聞言再次沉默。

余之遇更加印證了自己的猜測與分析,她說,“張總,我請你喝茶,嘗個臉?”

良久的思考,張仁信終於吐口:“時間地點。”

余之遇心裏松一口氣:“我稍後發到你手機裏。”

面對靜然的疑惑,余之遇沒有急於解釋,只是再次確認了一遍百創沖突事件發生那天,靜然采訪張仁信時的全過程,免得遺漏了什麽,然後掐著時間,在張仁信快到時,以宿醉頭疼為由,把靜然支出去買葛花了。

之所以點名要葛花,是因為確定附近沒有中藥房,以此絆住靜然,讓她多跑幾家藥店。

余之遇已經基本可以斷定百創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她想把靜然攔住,以免小姑娘涉入其中有危險。身為過來人,余之遇太懂其中的利害關系。

真相之所以被掩蓋,是因為一旦揭開,對於某些人而言,便是末路。所以,為了保住自己的活路,在有人想把一切公之於眾時,某些人為了竄端匿跡,往往會不惜代價,不擇手段,而此次事件的“某些人”便是百創制藥。

張仁信如約而至。

他四十歲左右,中等身材,面相看起來有些憨厚,與圓滑的商人形象稍顯不符。不過,也沒有哪個商人的腦門上寫著“我是奸商”的。

余之遇從他一進門便留意他的一舉一動。

張仁信先用眼睛確定了茶室裏只有一個年輕女人,進門後又略顯謹慎地看了看身後,似乎是在確定有沒有異常,然後才任由茶藝員關了門。

余之遇對功夫茶的泡法程序略知一二,請張仁信坐下後,她從溫壺、洗杯、納茶,到高注、刮沫、沖注,再到滾杯,灑茶,每一步都沒漏掉,點茶過後,她請張仁信品茶,自己邊聞香邊說:“聽老人講,喝茶可以補虛扶正、益氣潤肺、提神益志,養顏回春。”

話至此,她擡眸看向張仁信:“所以張總你說,這茶喝好了,對身體的益處,是不是勝過吃藥?”

張仁信神色一滯,端杯的手也僵了一下,隨即他放下了茶杯,看著余之遇:“你們記者都有錄音的習慣吧?”

“我說是,你一定會說,你什麽都不知道,讓我別浪費時間和口舌。”話落,余之遇先解鎖了手機,當著張仁信的面操作了一下,證明沒有開啟錄音功能,又把自己手包裏的東西一股腦倒到了榻榻米上,有女孩子補妝用的粉盒和口紅,以及紙巾等物,沒有錄音筆。最後她指了指一目便看盡全部的純中式裝修的茶室,說:“我不是警察,找你不是為了收集證據。錄音筆,攝像頭,這裏全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