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你是我無二無別

肖子校都意外自己會把余之遇的小習慣記得那麽清楚。

在這個月光獨好的晚上,他在千裏之外的臨水,望向繁星滿天的夜空,記憶不知不覺又被帶回兩人初遇那晚——

她喝了很多酒。起初,肖子校還攔還勸,可她那張叭叭的小嘴,總能找到狡辯的理由。

比如:“來這不喝酒,你還能撩妹,我能幹什麽呀?”她枕著胳膊,歪著小腦袋看他:“好像只能尋個全場最好看的小哥哥一起……喝酒了。”

全場最好看的小哥哥?他?肖子校自認不是重外在的人,依然受用。

他漫不經心地笑了下,借著酒意逗她:“是我好看,還是你前男友好看?”

余之遇連思考都不用,脫口而出,“那你肯定沒他好看啊。”

肖子校的小心眼便上來了,眼神微有點冷。

余之遇卻自顧自地說:“可再好看也不是我的了。一切不屬於我的東西,我都不喜歡。所以,你要是我男朋友,你就是天下無敵最好看。有了你,多看別人一眼算我輸!”

口齒如此伶俐,肖子校一度懷疑她裝醉。而以一個愛屋及烏,情人眼裏出西施的觀點,表達自己的愛情觀,又不禁令他欣賞。

肖子校覺得小姑娘挺有個性的,他開始和她閑聊:“你幾歲了?這裏未成年人禁入,你是怎麽偷溜進來的?”

“我是成年人!”余之遇急了,她又掏出了小錢包,把身份證拍在桌案上,用手指戳出生日期一欄:“看你的樣子也是挺厲害的,數學應該沒問題,算一下,我多大了。”

肖子校憑自己過目不忘的本事,在很短的時間裏,記住了她身份證上所體現的全部信息。

年少時總喜歡扮成熟,深怕別人嫌棄自己小。余之遇也不例外,她說:“來,我們聊點成年人的話題。”明顯在裝大。

那種少兒不宜的話題,君子肖子校沒法接茬。

余之遇眯眼想了想,就在肖子校以為她是要講葷段子時,她突然問:“你用的哪種剃須刀?”

肖子校沒繃住,偏頭笑起來,末了曲指敲了她額頭一下,無奈又縱容的神情像是在說她調皮。

余之遇見他笑了,眉眼也彎了起來,她朝肖子校舉杯:“有趣的單身,也是好風景。失戀的我們組隊一起看別人秀恩愛吧。”

或許是認同她的話,也可能是酒精發揮了作用,肖子校感覺心情似乎好了些。他端起杯子,和她碰了碰,一飲而盡。

後來,便不攔著她喝酒了。既然同是失意人,遇見了,就一起醉一場吧。

可肖子校的酒量是天生的,他越喝越清醒。以至於時隔五年,那一晚的每一帖畫面,甚至,小酒鬼余之遇的每一個表情,都像是刻進了他腦子裏,揮之不去。

尤其她還在抓住他手時說:“我都想好了,今晚碰見誰,便是誰。一輩子,都不變。”

一輩子那麽長,不是一句話就能定論。她那麽年輕,一輩子不變代表了什麽,也未必真的懂。肖子校只當是醉話。

直到酒吧打烊,他不知該把她送去哪裏,又無法將一個連路都走不穩的小姑娘扔在大街上,等把她帶去附近的酒店安頓,她倚在他懷裏,再次提及了一個成年人的話題:“哥哥,一起睡一覺啊。”

那醉意深濃的眼,那低低地邀請,比喝下的酒,比那時的夜,更醉人。

肖子校才懂了她所說的“今晚碰見誰便是誰”的意思。她其實是打定了主意,借酒壯膽,用自己祭獻未能修成正果的初戀。

什麽尋求他的保護,她分明是挑了個臉最好看的自己留用。

是有多傷心,才會動這樣瘋狂的念頭?

所以,自中醫大重逢後,肖子校從她偶爾的一瞥中,也能讀懂她對他的……饞。

傻是傻了點,審美倒是不賴,而且,也算專一。無論醒著,還是醉了。

肖子校坐在升旗台的台階上,回想當年那個少女,把自己全部的委屈和心酸都宣泄在酒裏,逼自己放下。

他揉了揉草藥的腦袋,看似在問狗子,實則自言自語:“我知道她很乖了,才不希望她醉了後再記起,那一晚,自己哭的樣子有多狼狽。”

才在她問“我們是不是在哪見過”時,壓下了告訴她的沖動。

如果你和我一樣,以那夜為起點放下了過去,何必再提?

肖子校都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老了,否則怎麽最近特別愛回憶?他似是嘆了口氣:“我知道現在還管不得她,可不管,萬一她再招惹上別人……被拐跑了怎麽辦?”

原本乖乖趴在旁邊的草藥在這時突然站了起來,向他身後汪了一聲。

肖子校知道有人來了,而憑草藥的反應他判斷出來,來人不是喜樹。

當腳步聲漸近,他站起來,回身就看見睡裙外裹著風衣的林久琳,手上還拿了件……他的外套,眉心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