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行像節

行像節的前一天,阿史那畢娑將瑤英送去打點胡商的珠寶玉石又送了回來。

“他們無故打死奴隸,也有過錯,坊市官署已經查清楚緣由了,不過謝鵬打傷了人,罰金拿不回來。”

瑤英有些意外,謝過畢娑。

畢娑對她聳了聳肩膀,道:“王庭的律法不如中原的嚴謹詳盡,商人可以任意打殺奴婢,王下過幾道禁令,還是制止不了這種惡行,直到攝政王殺了幾個以虐殺奴隸為樂的貴族,他們才收斂了一些。這還是在王庭,有王的教化,在其他城邦,人命還不如一頭羊。”

瑤英輕輕地嘆口氣。

亂世之中,不管中原還是域外,從來都是如此,人命如草芥。

在西域,不止漢人被欺辱,部落之間互相吞並,很多部族被其他部族奴役驅使,活得豬狗不如。

中原需要一個強盛統一的王朝,西域也是如此。

畢娑拍拍手,兩名侍女應聲走進院子,手裏托著捧盒。

“那天我思慮不周,公主的衣裳都汙損了,這些是我特意為公主準備的。”

畢娑指指捧盒,笑眯眯地說。

瑤英婉拒道:“將軍為我奔波,我還沒謝過將軍,不敢讓將軍破費。”

畢娑揮揮手,打斷她的話:“公主想謝我的話,明天行像節,城中男女老少都會穿上盛裝參拜佛陀,公主陪我去佛寺參加法會如何?公主還沒逛過聖城吧?正好可以讓我一盡地主之誼。”

瑤英遲疑了一下,阿史那畢娑這些天為她上下打點,十分辛苦,她理應感謝他,而且法會之後他們要一起出使高昌,點點頭,答應下來。她不便外出走動,如果身邊有畢娑這個王庭貴族相陪,薛延那應該不敢上來挑釁。

畢娑登時滿臉燦爛笑容:“我讓使女為公主預備的正是節日的盛裝,公主換上試試,若是不合身,讓她們再改改。”

說完,又道,“本就是按著公主的尺寸裁制的衣裳,公主千萬別和我客氣,公主是王的客人,就是我的客人。”

見瑤英眼眸低垂,似乎在想回絕的理由,他濃眉輕挑,故意板起臉:“公主真想看我傷心難過嗎?”

瑤英笑了笑,謝過他,示意親兵接了捧盒,不過沒有立馬回屋換上新衣,而是問起另一件事。

“那日在城樓上見到的攝政王蘇丹古是佛子的親隨?”

畢娑眸光微閃,點點頭,含笑道:“攝政王嚇著公主了?公主不用怕他,他賞罰分明,而且對王很忠心。”

瑤英確實被蘇丹古嚇著了,這幾天夜裏總夢見他一刀砍下盜匪腦袋的場景,那道清瘦挺拔的背影渾身狠戾,殺氣凜凜,宛若夜叉。

她夢中驚醒,心裏浮起一個疑問:曇摩羅伽病逝後,王庭覆滅,身為攝政王的蘇丹古去哪了?他執掌軍政大權,為什麽消失得無聲無息?

難道他被王公大臣暗殺了?

瑤英百思不得其解。

蘇丹古太神秘了,他行蹤詭秘,很少拋頭露面,當他那張醜陋猙獰的面孔出現在眾人面前時,就是他大開殺戒的時候。

她試探著問:“攝政王年歲幾何?”

畢娑手指摩挲下巴,想了一會兒,道:“攝政王比我和王大幾歲,他是我們的師兄。”

原來蘇丹古是曇摩羅伽的師兄。

瑤英若有所思,聽到後半句,詫異地道:“將軍和佛子曾是師兄弟?將軍也是釋家中人?”

阿史那畢娑是突厥王族之後,他的名字畢娑取自粟特語,寓意彩色的人,他的母親信奉祆教,他怎麽沒和母親一樣信祆教?

畢娑笑了笑,朝瑤英攤手,一副吊兒郎當之態:“我看起來一點都不像佛門子弟吧?其實我小時候也被送去研習佛法,王庭貴族子弟都是如此,從小就跟著長輩研讀經書,只有最聰明、最有慧根的才有資格繼續跟著師尊修行,王是我們當中最聰明的那一個,他天資不凡,師尊說,我們和他比起來,就是一群整天只會咩咩叫的羊羔。”

說到這,畢娑輕笑。

“王學什麽都快,他會說四種語言的時候,我們才剛剛開始學粟特語。他和師尊探討佛理的時候,我們就像在聽天書。”

瑤英想起這些天聽過的傳說,“我聽小沙彌說,佛子降生的時候,聖城天降異象,全城百姓都看到了。”

畢娑沉默了一瞬,嘴角一咧:“對,那天城中雲霞漫天,王宮上方像是有佛影佛光籠罩,還隱隱有佛陀念經的誦聲。師尊說,那是因為世間紛亂,所以有神佛轉世為肉體凡胎,降世歷劫,教化萬民,普渡眾生。”

瑤英笑了笑。

不管畢娑說的是真是假,王庭百姓肯定深信不疑。

這晚,瑤英換上畢娑送來的盛裝,衣裳果然是按著她的尺寸裁的,很合身,不知道畢娑從哪裏打聽到她的尺碼。

半夜的時候,她正睡得迷迷糊糊,窗外傳來人馬走動的嘈雜聲響,她驚夢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