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認罪

帳中死一般的沉寂。

無數道目光齊刷刷望向薛延那。

薛延那愣了片刻,巋然不動,冷笑道:“蘇丹古死於盜匪之手,人證物證確鑿!何人誣陷於我?與我當面對質!”

他一聲喊出,聲震屋瓦。

薛家親兵挺身上前,齊聲拔刀,威勢懾人。

眾人立刻看向康、莫、安三家領主。

三家領主面上凜然正色,心裏卻暗自嘀咕:告密的人是誰?

緣覺立在帳中,臉上毫無懼色:“薛將軍認不認罪?”

薛延那大笑:“笑話!無憑無據,我為什麽要認罪?”

緣覺合掌:“帶上來!”

氈簾晃動,親兵押著幾個形容狼狽的男人走進帳中。

幾個男人撲到寶榻下,瑟瑟發抖,哭訴薛延那的罪行。

“去年冬月十二,晌午,薛將軍在府中設下大宴,宴請禁衛軍十二位統領。”

“十八日,薛家長史打聽王寺僧兵、禁軍排崗,探問王何時出關。”

“二十日,薛將軍開始以輪換為名調動地方駐軍,這裏是三個月以來所有驛所步兵的變動。”

“薛將軍狼子野心,早有反意,不止一次和攝政王蘇丹古起沖突,一直妄圖取而代之,設下埋伏暗殺蘇丹古的人正是薛將軍!”

“在星城鎮軍任校尉的薛家十五郎收買星城當地守軍,小人親眼所見!”

“那些追殺蘇丹古的盜匪和殺手都是薛家從各地招募而來,薛家心狠手毒,以身家性命要挾,完不成任務,全家都得死,完成任務也會被殺人滅口。”

“薛家招攬了一批死囚。小人乃死獄守卒,薛家十五郎威逼利誘,逼小人帶他們去見死囚,他們對死囚許以金銀財寶,私自放出死囚,迫使死囚為薛家賣命,小人貪生怕死,不敢聲張。”

一個身著輕甲的男人跪地叩首,搓了把臉,道:“末將是星城鎮軍教練使,去年乞寒節大會上,薛家人以重金厚祿引誘我伏擊蘇丹古,被我嚴詞拒絕,薛家人生了歹心,欲殺我滅口,我逃至嶽家,僥幸逃過一劫。”

……

時辰、地點、見面的人,幾個男人一個接一個,將他們所知的一切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道出。

天色漸暗,帳中氣氛降至冰點。

近衛點起火燭,一室燭火晃動。

待男人一個個上前陳說完,幾個近衛捧著他們的供詞上前,部落酋長接過供詞,傳看了一圈,小聲議論。

供詞比幾個男人的控訴更詳盡明白,不僅完整拼湊出薛家的暗殺計劃,連薛延那平時私底下的狂放之語也都記錄在紙上。

眾人看完供詞,心驚肉跳,等辨認出告密的幾人,更是大驚失色,面面相覷。

跪在帳中的男子身份有貴有賤,有平民,有賤民,也有軍官小吏,這並不出奇,奇的是除了幾個在聖城謀生的小吏,其他人剛好都是康、莫、安三家領地的百姓,其中一個更是姓康。

這些人身份各異,很難說他們的供詞只是一面之詞。

薛延那面皮抽搐了幾下,眼中頓起殺意,猛地拍一下幾案,怒而起身,瞪視康、莫、安三家領主:“你們竟然聯手栽贓陷害我?”

三家領主神色大變。

唯有殺死蘇丹古,世家才能再次奪回權柄,這一點他們心照不宣。蘇丹古死後,四家成為競爭攝政王之位的對手,水火不容,齟齬不斷,但是他們並不希望佛子揪著蘇丹古的死不放,因為查到最後,哪家都不幹凈。

私底下告密陷害其他三家,讓佛子對另外三家心生厭惡,他們做得出,而且確實這麽做了,可是帳中這幾個告密者絕不是他們安排的!

幾人對望一眼,目含質問:他們在半個月之內控制住局勢,逼迫佛子出關,眼看就能大功告成,是誰私心作怪,打破平衡?

佛子一直在寺中閉關,蘇丹古死在聖城之外,他死後,四家立刻封鎖要道,阻止各地忠於佛子的守軍回聖城,這些天佛子沒有踏出佛寺一步,沒有人告密的話,佛子怎麽可能在短短幾天之內看清形勢,還能找齊證據,當面質問薛延那?

阿史那畢娑雖然一直在為蘇丹古之死奔走,可他是阿史那家的人,他的族人不會為他得罪世家,他查不出什麽。

一定有人暗中投靠佛子了!

幾家領主瞪視片刻,看不出誰是那個私自倒向佛子的人,個個都是一臉狐疑的表情。

薛延那看誰都向是告密者,雷霆大怒,怒吼:“你們覬覦攝政王之位,為此不惜陷害我,是也不是?”

三家領主和他一樣納悶。

緣覺上前一步,道:“他們忠於佛子,勇敢揭發薛將軍的罪行,怎麽會是栽贓陷害?”

人證物證俱在,薛延那並不慌張,拔刀出鞘,獰笑:“小人之語,豈可輕信?”

言罷,一刀斬向跪在地上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