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守城

雪原莽莽,蒼穹萬裏無雲,寒冬清冷的日暉傾瀉而下,金光燦爛,旗幟飄揚處,大地隱隱震顫。

一條一條浮動的黑線從天際處洶湧而來,仿佛是一座座連綿的山棱在緩緩移動。

王庭士兵呆呆地望著天邊。

湧動起伏的黑線越來越近,如浪潮湧動,那些線條由一個個帶刀騎馬的身影組成,他們穿著不同顏色的甲衣,策馬徐行,步伐整齊,氣勢沉靜雍容,帶著一種威嚴從容、勢不可擋的殺氣,拱衛著中間那一面雪白金紋的旗幟,浩浩蕩蕩前行。

進入戰場之後,隊列速度陡然變快,兩邊松散的隊伍忽然迅速向中間收縮,蹄聲宛若轟轟雷鳴,霎時,整支隊伍的氣勢更為肅殺兇悍,眨眼間已經變換隊形。隨即,一名身披僧袍、高大挺拔的僧人在親衛簇擁中奔出戰陣,面對著北戎聯軍,舉起一張漆黑的牛角長弓,彎弓拉箭,一張硬弓拽成滿月,一箭激射而出。

鐵箭撕裂空氣,尖銳的嘯聲回蕩在戰場之上,帶著撕碎一切的磅礴氣勢,直撲向敵營。

哐當兩聲,鐵箭貫穿前面一個將領,力道不減,又射中旁邊一個將領,兩個將領幾乎同時摔落馬背。

不等眾人反應過來,電光石火之間,僧人繼續拉弓,嗖嗖幾聲,連珠射出,迅若流星,敵軍一陣騷動,人叫馬嘶,接連有人落馬。

忽地,城頭上一片驚呼聲,僧人最後一箭直接射斷了敵軍陣營中的一面帥旗。

這幾箭之威,氣象森嚴,霸道雄渾,在場諸人不由得冷汗淋漓,心驚膽戰。

僧人一人一騎,單手握弓,勒馬立於山坡之上,解開臉上面巾,露出一張英挺俊美的面孔,俯視山坡下一片黑壓壓的北戎聯軍,一雙深邃沉靜的碧眸冰涼如雪,無悲無喜,氣勢滔天,身影巍峨,恍如天神降世。

戰場之上一片深水般的死寂。

北戎聯軍大震,而聖城的城頭之上,士兵們呆愣之後,對著僧人的方向放聲號哭。

攝政王回來了!

佛子回來了!

他們的王回來了!

不是世家和赤瑪公主陰謀下扶持的傀儡,而是心懷蒼生,一次次在危機之中迎難而上,帶領他們這些底層士兵金戈鐵馬、征戰沙場的王!

王的生母是漢人又怎樣?

他依舊是深受百姓愛戴、部落擁護的君主!是仁慈高貴的佛子!

將領們熱淚盈眶,渾身熱血沸騰。

北戎聯軍慌亂了一瞬,幾個部落酋長朝著海都阿陵咆哮:“你不是說蘇丹古死了嗎?他怎麽還活著?!”

海都阿陵望著曇摩羅伽的方向,眉頭緊皺。

曇摩羅伽名震諸國,蘇丹古驍勇善戰,讓各國聞風喪膽的佛子和攝政王是同一個人,周圍小國不敢輕易發兵攻打王庭。為了能多借點兵力,他暗示諸位酋長曇摩羅伽已死,酋長們才會欣然答應借兵。

不曾想曇摩羅伽沒死在世家的追殺之中,而且他竟然還會在失去王位後回來守城。

海都阿陵暗暗心驚。

瓦罕可汗曾經告訴他,北戎一半敗於曇摩羅伽之手,另一半則是敗在內部權力傾軋和貴族之間的爭權奪利,人心不齊,面對強敵,就是一盤散沙。王庭貴族之間也矛盾重重,當那些矛盾爆發之時,就是奪取聖城的最佳時機。

他等到了這個時機,然而曇摩羅伽比他和老可汗預想的還要頑強。

難怪瓦罕可汗一直深深忌憚曇摩羅伽,此人或許是真的胸襟廣闊,或許只是謀算深遠,總之,這一戰不論聖城是輸是贏,他的美名都會傳遍諸國,他不必再和世家虛與委蛇,就能輕輕松松奪回王位,籠絡人心。

佛子是殺人如麻的攝政王又怎麽樣?亂世之中,誰能讓百姓活下去,誰就是百姓心目中的王。

眾人震驚之際,曇摩羅伽一騎飛馳而下,他身後穿著不同甲衣的士兵毫不猶豫地跟上他,揮舞著長刀,直接刺入北戎聯軍最中間的戰陣,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和一支部落騎兵撞在一起。

騎兵仗著高頭大馬的優勢發動沖鋒,他們不慌不忙,三人組成一個小隊,兩人纏住騎兵,一人揮刀,專門砍馬腿,手起刀落,戰馬嘶鳴著將馬背上的士兵摔下馬背。

一瞬間,兩隊人馬絞殺在一起,佛子的隊伍個個悍不畏死,像野獸般死死咬住敵人的喉嚨,不管敵人怎麽掙紮都都甩不脫他們。

酋長們膽寒不已,停下對聖城的攻勢,命兩翼騎兵回撤。

“蘇丹古身負奇功,千軍萬馬,他可以一人斬敵於陣前!他一定是帶了援軍回來了!”

一時之間人仰馬翻,幾個部落酋長掉頭後撤。

海都阿陵攥緊韁繩,大怒,目光環顧一圈,冷靜地思考:曇摩羅伽被世家追殺,根本不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裏湊齊一支可以和自己的十萬聯軍抗衡的隊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