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這個世界上我所喜愛(第2/5頁)

但修煉講究財侶法地,更講求靈根資質。世家以血脈傳承,靈根卻不會隨血脈傳下。雖然世家有財、地,卻缺乏有修仙資質的子弟,更沒有真仙指點,因此大部分有靈根的世家子弟中,能修煉到第二境不動境初階的就算萬中無一。

衛枕流說:“我五服內的血親大多是凡人,只有一個叔叔、一位堂姐和一位堂兄有靈根資質,但修的都是仙門正法,也和魔族毫無關系。後來我家中出事,是掌門師叔正好路過,救了我回辰極島。當時我傷重瀕死,又正逢魔氣發作,掌門師叔是第七境的玄德修士,我身上的魔氣自然瞞不過他。至於來源……掌門師叔也說不知。”

謝蘊昭下意識問:“掌門真不知情?”

“師妹何出此言?”

“他看上去就很狗,誰知道說的是真是假。”

這句抱怨又讓衛枕流笑了會兒。

“雖然不知來源,但我身具魔氣,這是事實。門中師長也無法清除我體內魔氣,只能盼望我修道有成,有朝一日自行拿仙家清氣壓過這天生魔氣,到時候便好了。因而我勤修不輟,到現在魔氣還在,倒是已經能很熟練地幫戒律堂處理魔氣相關的案件。”他調侃一句,“這或許便是‘有失必有得’吧。”

“得什麽得,一點都不好。要是被別人知道了,肯定吵翻天。”謝蘊昭皺著眉,“除了掌門,還有誰知道?”

“我師父應當也知情。”衛枕流沉吟道,“其他峰主中,洞明峰主精研醫藥,也許有所猜測。隱元峰主是戒律堂堂主,他和他手下四名院使都知道我身具魔氣。別人應該就沒有了。”

“知情人這麽多……”謝蘊昭又皺了皺眉,但也沒辦法,只能關心道,“那他們有歧視你虐待你麽?有沒有欺負過你?你去戒律堂當客卿是被逼麽?掌門那麽狗,有沒有威脅過你,說什麽‘你如果被別人知道身懷魔氣,就自裁以謝天下不要讓人誤會我們金光閃閃的北鬥仙宗’——有沒有?”

握住蘭花酒盞的手指微微一緊。

他笑道:“沒有。我去戒律堂也是自願的。”

謝蘊昭盯著他的眼睛:“真沒有?”

他親了親她的額頭,然後是眼角。“真沒有。”這個帶笑的呢喃是有溫度的,“我怎麽會那麽蠢?要是受了委屈,我一定細細告訴師妹,讓師妹好好心疼我。”

“我現在也很心疼你。”謝蘊昭擡手摸他頭,把他當成乖乖的小孩兒看,“因為你不是那種人。”

“……哪種人?”

“你是那種受了小委屈會說,但受了大委屈卻不會跟我說,反而只會憋在心裏默默消化的人。”謝蘊昭撇嘴,“我就不一樣了。我小委屈不說,大委屈恨不得嚷得天下皆知。你要好好向我學習。”

他唇邊微笑不改,只輕輕閉了眼,說:“是麽。”

“是啊。喂,你突然睡覺做什麽?快跟我承諾,說以後遇到什麽不開心了都要告訴我,我們一起分擔。還有,如果魔氣暴露了或者別的什麽突發事件發生了,你不能一個人偷偷溜走還覺得是‘為了師妹好’,一定要好好跟我講,聽到了麽?”謝蘊昭威脅,“不然我就打爆你的頭。”

他被最後那句市井俚語逗笑了,還是埋在她懷裏、笑得發抖的那種笑。

她懷裏溫暖,氣息清爽幹凈,比任何花香都動人。衛枕流覺得自己有些可笑;他比師妹高大,比她年長,經歷比她多,現在卻像撒嬌的小孩子一樣像賴在她懷裏不肯起來。

還偷偷親了一下她溫玉般的頸側。

“師兄,你真的變小孩子了麽……”

真好。他想著,閉上眼。

真好。

既然她這麽說……過去的路,就不再走了吧。

他不會告訴她,他起初想要這個世界一同陪葬,有了她之後,過去的那個熱忱天真愚蠢的“衛枕流”差些又要在他身上復活,推著他走向那條舊日的道路,只因他會想:如果她熱愛這世界的一切,他就會替她護住這一方天地。

當他閉上眼的時候,記憶中無數次的戰場都會重疊在一起,而那個一遍遍響起的聲音也會重疊在一起。他會想起“過去”,想起自己手中沾滿他人的鮮血,背負著天下的唾罵,在沉默中為邪惡送葬,也將自己一並葬入死亡的淵牢。

他這一次竟然差點想走同樣的道路……那個最初的、願意奉獻給理想的自己,像一個擺脫不去的影子,也像一點滾燙的生命力;他以為那個自己早已逝去,但她又將影子喚醒。

“師妹。”他說。

“嗯?你終於良心發現,知道自己快壓死我了?”

他笑,將她抱緊。

‘如果這個世界上沒有一條兩全之路,’他在心中告訴她,‘我就為你開辟出一條嶄新的道路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