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香

“你都病成這樣了,還有力氣管人家幹什麽!”

蘇明釉坐在床沿邊上抹眼淚, 焦急又難過, 催促他:“別看了, 快回來躺好吧, 早上的藥還沒喝……”

她在身後絮絮叨叨,趙前脫口而出道:“你現在怎麽這樣啰嗦。”

蘇明釉愣住了。

趙前也被自己的話嚇了一跳, 連忙回身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他解釋著, 做出可憐又哀傷的表情,沖她道:“只是病得太昏沉了, 心情不好,才說出那樣的話,實在是無心……明釉,你不會怪我吧?”

蘇明釉沉默著搖搖頭。

趙前心下放松一些。

他小心打量著蘇明釉的臉色, 注意到她的倦怠。怕別人發現他的男子身份, 只能蘇明釉親自照料他,幾乎一夜未闔眼, 加上孕期的浮腫, 她整個人像是老了十歲, 原先的美好風韻是半點不剩了。

想到自己不但要完成裴霄給他的任務,還要費盡心思應付這個老女人, 趙前不免心生厭煩。

蘇明釉捕捉到他眼裏一閃而過的煩躁情緒, 眉心蹙起來,手也攥成拳,心中慌亂。

趙前這一病, 她是徹底明白了,這樣的日子過不下去!

她好好的一個人,原先是大家的小姐,後來更是貴為太子妃,現在雖不如以前了,但她讀過的書仍在,受過的教養仍在,為什麽要自己折辱自己,做這種蠅營狗苟的下賤事?她離間了寶寧和裴原,討好了裴霄,最後自己又得到了什麽呢。她現在這副模樣,哪裏像是蘇家的女兒,反倒像是個被豬油蒙了心的傀儡!她實在是膩歪了這樣的生活,也討厭如今的自己。

但看著趙前年輕俊美的臉,蘇明釉還是放不下。

她耐下性子,想了許久,突然開口喚他:“趙前。”

趙前擡起頭。

蘇明釉問:“你願意和我私奔嗎?”

趙前一愣,起初沒反應過來她在說什麽,而後便笑起來,他盯著蘇明釉的眼睛,覺得這個女人真是蠢得可以。

“私奔嗎。”趙前輕笑著問她,“你手裏有多少錢?”

蘇明釉認真地低頭在心裏盤算了一番,答道:“算上寶寧送我的首飾,如果再把喜兒轉手賣出去,再加上些零零碎碎的,大概一百五十兩。”

她怕趙前嫌少,急迫道:“我們到了小縣城去,拿這筆錢做點買賣,也能活得有聲有色,而且不需要算計,沒那麽多心上的負累。你,我和孩子,咱們一起過幾天人過的日子,不好嗎?”

好個屁。趙前懶得搭理她。

一百五十兩,不夠他吃兩天飯的錢,這女人腦子裏是進了什麽鬼東西,敢說出這樣的話。

趙前把外衣穿好,道:“我出去一趟。”

蘇明釉緊張問:“你幹什麽去?”

趙前往外走,淡聲回答:“去茅房。”

蘇明釉信了。

她看著趙前的背影消失不見,轉頭去收拾自己的東西。她心裏仍是抱有幻想的,如果她不厭其煩地一直勸說,趙前或許會明白,會答應她的請求。她把東西先理好,等他回來,他們一起悄悄地離開。

……

趙前沒有去茅房,他去了前院,看著車夫喂馬,再給馬戴上馬嚼子,好像就快要出發了。

趙前急躁地轉來轉去,最後一咬牙一跺腳,去尋了截繩子,趁車夫不注意的時候爬到車底,兩腳攀著車底的橫杠,將自己牢牢地綁了上去。

他知道自己已經惹了懷疑了,再這樣下去,在他能得到什麽有用情報之前,他就會被寶寧趕出去。趙前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失敗到這一步的,這莊子裏的人個個都像是臭木頭,尤其是那個陳珈……

趙前想,一大早,他們就這樣急匆匆出門,肯定有要事要辦,他便悄悄跟著,看他們要到哪裏去,又會在馬車裏說些什麽話。

他曾學過點拳腳武藝,身體尚可,藏身車底一路雖然辛苦,也不是辦不到。況且,這許是他最後的機會了,要放手一搏!

……

在路上的時候,裴原與寶寧講了整件事,季向真能有如今的歇斯底裏,多虧了青羅坊的薛芙。

裴原道:“我安排了青羅坊裏的鴇母,一邊暗擡薛芙的身價,一邊勸說薛芙去賈家逼宮。她原本是不願的,覺得太冒險,但鴇母日日哄勸,加上她肚子也大起來,賈齡那邊還是沒有要贖她的意思,薛芙也急了,大概三天前,她挺著肚子在賈家門口跪了半日,終是被賈老夫人給迎了進來。薛芙要求用側室之禮迎,否則便一屍兩命死在賈府門口,賈老夫人怕她真的去死,不情不願地,也允了,給了她一擡花轎。”

寶寧心疼季向真:“對正室來說,這真的是極大的侮辱了。”

“賈老夫人的態度許也是讓你大姐死心的原因。”裴原拍拍寶寧的手背,“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所謂算計,不過就是搭橋鋪路,但是那人願不願意從橋路上走過來,還是要看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