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之恩

圓子一眼也看見她,興奮地咧嘴笑了。

寶寧驟然想起來, 對了, 這樣的場合, 圓子合該出現的, 畢竟他現在是周朝唯一的皇孫。

憶及當初莫難書說的話,說圓子的血可解百毒, 寶寧的心跳得快了幾下。她早就想過要將圓子奪過來, 只是一直沒有機會相見……顯然,現在也不是時候。

裴原帶著寶寧給坐在上位的皇後行禮, 那邊很快叫起,他們站起來,微笑著過去。

看見寶寧並沒有過去與他說話的意思,圓子的笑僵在臉上片刻, 頹喪地落下去。

寬大的座椅裏, 皇後身著華麗的朝服,溫和地問了句:“我知道你的, 叫寶寧是吧?”

許是生病太久的緣故, 寶寧聽見, 皇後的嗓子有些啞,她的面容也不是養尊處優該有的緊致飽滿, 眼尾處紋路很深, 顯得有些憔悴。但氣度仍是皇後的氣度,雍容寬厚,觀之可親。

寶寧屈膝應是, 皇後朝她招了招手,又沖旁邊立著的嬤嬤使了個眼色。

寶寧坐過去,那嬤嬤會意,沖著堂下的眾位命婦道:“娘娘乏了,各位就先下去吧,後花園中的花開得很好,待會兒會有宮人領路,大家可去觀賞一番,茶水已經備好,不必拘禮。”

幾個命婦道謝後離去,站在皇後身後的高飛荷也走出來,行了一禮道:“兒媳也告退了。”

寶寧聞聲,好奇地望過去。

這是她第一次見著裴霄的這位正妻,美艷漂亮,極有氣度,不愧是百年世家出身,從骨子裏透出的高傲貴氣。只是與她的名字一樣,稍微顯得有些跋扈。

平心而論,寶寧想,若以後裴霄真的即位,這個高飛荷擔得起皇後的鳳冠。若只從容貌上品評的話。

兩人對視一瞬,高飛荷眼裏閃過一絲不屑,扭頭走了。

這樣的目光,原先還不習慣,但嫁了裴原後見得多了。那些高門貴女們總是不屑與她為伍,原先是覺得裴原失勢,她們連帶著也看不起她。後來裴原恢復了爵位,那些曾經冷嘲熱諷的人巴巴地湊過來,嘴上說著好話,心裏還是瞧不上她,盼著她出醜。寶寧大約能理解這樣的心態,一個你從來都不放在眼裏的人,忽然有一天到了比你還高的位置,不平,嫉妒,甚至憤怒,這些都是自然的。

但她現在已經不在意了,也不會因為別人暗諷她是個低微的庶女而惶惶。出身不好又怎麽了,她丈夫能幹得很,她年輕又漂亮,有個好弟弟,還有自己的鋪子,她一點也不差,比她們強得多。

如此想著,寶寧把背挺得更直了些,初進皇宮時的那點怯懦也丟走,露出大方得體的笑容來。

裴原站在她身後,垂眸,把她那點小心思盡收眼底,覺得又心疼,又好笑。

他的寶寧一點點地在成熟。

……

皇後不是個健談的人,她總是沉默著,寶寧進門一刻鐘了,皇後只和她在最開始的時候說了一句話。而後便只是笑,態度是親和的,親手給她倒茶,帶她去窗邊看小園子裏的花。

那個老嬤嬤附在寶寧耳邊道:“自從病後,皇後嗓子啞了,就一直這樣了,王妃不要多心。”

寶寧點頭,說她明白。

裴原坐在寶寧的身邊,肩靠著她的,懶洋洋看著外頭盤子一樣大的秋菊花。

不知怎麽回事,進這個屋子只一小會而已,寶寧便覺得累得很。鼻端充斥著熏香的味道,是上好的紫檀香,很醇厚,寶寧心想著,許是她精神太緊繃了,又聞著這樣的佛香,才這樣昏昏欲睡。

趁著皇後和那個老嬤嬤都不注意,寶寧把額頭在裴原肩上抵了會,裴原立刻明白過來她的小動作,湊近她耳朵問:“累了?”

寶寧鼻音哼著:“嗯。”

她鼻頭蹭在裴原的衣料上,覺得鼻子發癢,還想打噴嚏。

皇後不知道他們在身後幹什麽,摩挲著菊花的葉子,有些憂愁道:“這葉子越來越暗了,尤其新長出來的小葉子,很小,怎麽回事呢?”

寶寧聽著聲音,趕緊坐直,打起精神來回話:“許是土不夠肥。有個簡單法子,取些太醫院裏的硫磺粉來,拌在花土裏,花兒過幾日就能長得茁壯了。”

皇後驚訝地回過頭道:“寶寧還懂得種花呢。”

寶寧不好意思地笑笑,她覺得鼻子更癢了,實在忍不住,還是手捂著打了個噴嚏。

皇後焦急問:“怎麽了,著涼了?”

寶寧擺手說沒有,裴原拉著她站起身道:“母後,寶寧許是昨晚上沒睡好,發困了。正好下午日頭不烈,我帶她去禦花園走走,醒醒神兒。正好禦花園離太醫院也近,若還不行,我們去找太醫瞧瞧,您別擔心。”

皇後點頭道:“好。”

她關切地看向寶寧,想了想,還是試探問:“寶寧呀,母後是很喜歡你的,很久沒有人可以來和母後聊聊天了。若你方便,晚宴後能否再來陪母後待一會兒?母後這還有許多珍惜的花草種子,可以送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