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珠(第2/3頁)

“不過沒關系,如果那是你願意經歷的,父王會支持你。”

“你現在為周朝的四王子效力,是嗎?父王勸你一句,莫要將全部的心力都付給他,他總有一日會讓你失望的。狡兔死走狗烹,為人臣子,總有被斬盡殺絕的一天,功高蓋主的更是。更何況,你的眼睛不是黑色的,無論你付出多少,等他得權那天,想殺你只需要一個理由。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在父王心中,你始終是個孩子,孩子貪玩,但玩累了,不論何時,你都可以回家,王庭的大門始終向你敞開。我知你厭煩我,在此後,我不會再來尋你,只等你玩累歸家的那日,父王請你飲酒。”

納珠始終雙手垂下立在魏濛馬前,目光真摯,言辭懇切。

魏濛喉結滾動,從始至終沒再多言一個字。待他說完,對視片刻,忽的調轉馬頭大喝一聲“駕”,便頭也不回走遠。

裴原跟上,他看著夜色中魏濛被風吹得鼓起的衣袍,大約能感受到魏濛此時內心的震撼。

裴原想,納珠果然不愧於他長達四十年的執政生涯,字字珠璣,戳人肺腑。他並不強硬,柔軟地威逼利誘,並展開他作為父親的懷抱,以一種寬宏縱容的口吻,請他的孩子回家。

這是最讓人難以拒絕的。

一路無話,小半個時辰後,行至王府門前。

魏濛擡頭看著黑色牌匾上的四個鎏金大字,頓了會,偏頭問裴原:“沒什麽想說的嗎?”

“沒什麽。”裴原話出口,覺得不對,又道,“其實也有一句。”

魏濛問:“什麽?”

“我也可以請你喝酒。”裴原笑道,“我媳婦也會做飯,而且肯定比他的廚子更合你的口味。”

多說無益,他沒有必要此刻在魏濛面前表示誠意,也不需要。他和魏濛共處這麽多年,彼此了解,比父母兄弟更甚,裴原知道,魏濛不會被三言兩語所蒙蔽,他會做出他心中認定的對的選擇。

魏濛果真笑了:“你手中有幾兩幾文,敢放這樣的豪言。請我喝酒,你倒是有錢嗎?”

裴原正色道:“書房靠東的架子上,下數第二層,右側花瓶裏,有我的私房。”

魏濛下馬,將韁繩交到前來迎接的門衛手中,不可思議地瞥他一眼:“那你可得好好藏著,若被收走了,要挨一頓好罵。”

裴原也下馬,淡笑道:“不勞費心。”

走進門後,又行片刻,即將分別時,魏濛住腳,側臉道:“那是個老狐狸。他當年就是這樣欺蒙我母親的,那些話,信個三分已經是多說。他下面或許還有動作,看著些。”

……

接下來小半個月,豐縣的日子過得算是平靜。

只是石羊關那邊傳來戰報,說有匈奴大軍集結,數十萬眾,想要沖關。石羊關是塞北最靠西方的一處關隘,兩側山峰如同羊角,故名石羊關,關後是三個郡鎮,人口七十余萬,均靠這座關隘守護。若石羊關失守,塞北西側便就破了個口子,不僅百姓要受到戰火襲擾,整個塞北都會陷入危險之中。

得到戰報後,邱明山立刻率領十萬兵馬前往增援,臯山鎮剩驍騎將軍佐放帶八萬人留守。最西方的代縣也派遣了五萬兵馬,守將宿維帶領七萬人留守。

這樣的戰役過去十年裏也發生過一次,以匈奴大敗為結局。

邱明山是個極有謀略的將領,經驗老道。裴原對他有信心,此戰必不會敗。

石羊關的戰役打響,豐縣只是防守加強了些,其余生活並未受到影響。

魏濛與敏敏相處甚好,漸漸契合起來,他雖還不能確認那孩子到底是不是他的,但好像也不怎麽在意了。敏敏容貌姣好,性情也算是賢淑,每日為魏濛洗衣做飯,魏濛頭一回享受到這樣滋味,每日樂淘淘的。他慢慢放下對敏敏的戒備,也不再限制她的出行,每過幾日,會允許她出門走動走動,多派幾個人跟隨就是了。

寶寧的肚子已經三個多月,有了很輕微的鼓起,像是吃飽了飯食那樣,穿上了厚厚的襖子後幾乎看不出來。

敏敏也懷著身孕,最開始時魏濛不讓她出門,她便常常來尋寶寧說話。只是每次一來,門口的那條獒犬就沖著她叫,叫得口沫四濺,敏敏害怕,就不怎麽來了。

裴原回來的時候,寶寧正坐在碳爐的旁邊和劉嬤嬤一起拆棉被。棉被睡久了,裏頭的棉花就硬了,要拆出來去找專門的工匠彈開,舊棉花重彈後就像新棉一樣,極為松軟舒適。

裴原手裏拿著個梨,晃晃悠悠走進來,遞到寶寧嘴邊:“吃一口?”

寶寧看了眼,嫌棄偏過頭:“你都咬過了,我不要。”

裴原嘖了聲:“矯情。”

劉嬤嬤輕聲笑了下,她很有眼色地站起身,找了個借口道:“婢子去看看骨湯熬好了沒有。”裴原點頭,她出去了,將侍奉的其他幾個婢女也都帶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