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穆溫煙幼時“離家出逃”的經驗甚是豐富。

有了跑路工具當然不夠, 她聰慧過人, 有過目不忘之能, 記住了四周地形,與別苑各處的防守之後,她仍舊沒有輕舉妄動。

她是一個沉得住氣的人!

越是到了關鍵時候, 越是不能慌張。

穆溫煙除卻在等待蕭昱謹抵達西南之後再逃脫,她這幾日也在試圖讓傅恒澤掉以輕心。

已至盛暑, 穆溫煙是個嬌氣小包子, 冷不得,熱不得。

即便是清晨, 悶熱也令得她渾身不舒坦。

直至此刻,穆溫煙方知, 她天生就是皇後命,就該在未央宮嬌寵一身, 這個時節去皇家避暑山莊待上一待, 該有多享受啊。

穆溫煙不想謙虛,像她這樣出類拔萃, 集美貌與智慧於一身的世間妙人兒,如何能四處奔波?

一想到眼下處境,穆溫煙紅了眼眶。

此時,傅恒澤也來了,他每日與穆溫煙一同用飯。

穆溫煙也知道,傅恒澤也在一點點的打消她的防備,可惜她不是一個小傻子, 是不可能被他迷惑,然後被他一口吃掉的!

“煙兒,你怎麽了?可是哪裏不舒服?”傅恒澤關切問道。

穆溫煙一手捂著胸口,她今日未施粉黛,小臉更顯瑩白如玉,也正因為這種瓷白的膚色,導致她裝病時,很有那麽幾分病態。

她此刻羸弱無力,面露淡淡的愁苦,但又絲毫不強烈。

真真是如弱柳扶風。

她突然幹嘔了起來,兀自拍了拍胸口,無力道:“我無事,就是胸悶惡心眼花無力陰郁頭暈,嚶嚶嚶……”

傅恒澤臉上溫和的表情仿佛在一瞬間凍住。

他站在原地,垂在廣袖下的手握了握,片刻後才松開。

穆溫煙與他對視,總覺得他的眼神甚是古怪,有憐惜、心疼、不甘,還有憤怒、暴戾。

但最終,他眼中一切情緒又仿佛交織了在了一起,漸漸歸為平靜,啟齒時,清冽的嗓音卻是帶著不著痕跡的涼。

“煙兒,你先好生歇著,我一會過來看你。”

穆溫煙第一次看不懂傅恒澤。

按理說,她今日這般“病態”,他理應心疼的不行,然後再對她百般疼護,更是不會懷疑她有那個逃跑的能力。

傅恒澤走了,穆溫煙兀自用早飯,她是怎麽都不可能讓自己餓著的。

***

丘陵山風徐徐,帝王禦駕的隊伍蜿蜒到了遠處,放眼望去,整個隊伍速度極快,將士的腳踏聲整整齊齊的傳蕩開來。

一切皆是訓練有素,單是看列隊的步伐,便可知這是一支強悍的軍隊。

帝王騎在一匹雪白的良駒上,一手握著韁繩,神情凝肅的望著不知何處的遠方。

夜幕降臨,帝王下令安營紮寨。

衛炎一直在暗中追蹤穆溫煙的下落,若未找到人,他自是不敢出現在帝王跟前,然而此事非同小可,衛炎不敢有任何隱瞞。

他快馬加鞭與帝王的禦用軍匯合,待邁入營帳時,明顯察覺到帝王眼中露出的希翼。

“怎麽樣?!”蕭昱謹幾乎是吐口而出。

衛炎咽了咽喉嚨,正要跪下,卻是被蕭昱謹一把拉住了隔壁,帝王沉聲道:“快說,找到皇後了麽?”

衛炎心尖一抖,默了默,在帝王的威壓之下,他只能如實道:“臣一路追蹤至西南境地,雖是尚未找到娘娘具體下落,卻已查出……傅世子他……命人去抓了打胎藥。”

穆溫煙被擄出宮還不到一個月。

倘若當真有孕了,那必然是龍種。

否則,傅恒澤不會冒險命心腹去藥鋪。

“打胎藥”三個字如同來自地府的魔咒,令得一慣穩重自持的帝王差一點徹底崩了。帝王眼眶微紅,某種盛怒難掩。

衛炎看見他握著腰上長劍手柄的手背青筋凸起,像一條條丘壑。

片刻,帝王沉聲說,“繼續找!給朕把人找回來!”

衛炎當即領命,“是!皇上!”

衛炎退出營帳之時,無意擡頭望了一眼,就見帝王已經轉過身,背對著外面,置於身後的一只手緊握成拳,背影蕭索至極。

衛炎頓覺肩頭擔子愈發重了。

他當即啟程,若是他再快一點……

快一點找到皇後,是不是能救下皇太子?!

***

外頭知了聲陣陣起伏,綿延不絕,即便是夜幕之後,知了仿佛不知疲倦,遲遲不歇。

穆溫煙一整日都沒有見到傅恒澤。

她思來想去,著實弄不明白傅恒澤今日早晨的態度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傅恒澤不出現,她就摸不透他的心思。

故此,穆溫煙將逃跑的計劃又往後挪了挪。

這時,外面傳來動靜,是有人來了,後宮婢女恭敬道了一句,“主子。”

緊接著,門扇被推開,穆溫煙側頭一看,就見傅恒澤背對著光,他提著一只攢盒,親手關上了房門,這才朝著她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