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明檀這出大戲唱完,余下能做的便是靜候佳音。

卻說另一邊,明亭遠摔門而出,裴氏著急忙慌追上去,有條有理地勸了一番,總算將差點兒直接沖去令國公府的明亭遠給勸了下來。

想到信上說,那對親兄弟已被帶回京城,隨時都能當面對質。裴氏著人備禮備車,打算與明亭遠一道先去趟昌國公府。

此去昌國公府,一來當然是要見見那對兄弟,當面了解事情的來龍去脈。二來昌國公白敬元乃明檀親舅,這門婚事是他妹子白氏在世所定,退親事宜若能與他先行商議,更能顯出兩府情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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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安侯府打算退親一事,令國公府還渾然不知。但聽聞靖安侯已經歸家,令國公夫人李氏知道,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若想保住這門婚事,自家府中這事兒不能再拖了。

她一清早招呼都沒打,便讓下人收拾東西備好馬車,預備遣人離京。

“事已至此,珠兒,可不是姨母不疼你,姨母與你表哥也想了許多法子,只是……”李氏看著哭到自己屋裏、已然癱軟在地的女子,憐惜道,“你且帶著敏哥兒先去利州住上一段日子,等明家小姐進了門,夫妻倆處出了感情,再和她說你與敏哥兒之事,自然就有了商量的余地。”

“等處出了感情,那明家小姐又豈能同意納妾?”被喚作“珠兒”的女子淚雨連連,“嬌妻在懷,表哥到時哪還能記得珠兒!”

“怎會!”梁子宣忙站了起來。

李氏掃了他一眼,示意他閉嘴,緊接著轉頭看向珠兒,緩聲道:“敏哥兒是你表哥長子,你又是敏哥兒生母,哪能不記得。如今這般安排,全然是為了你表哥前程著想,你表哥的前程,也就是敏哥兒的前程,這麽簡單的道理,你還不明白嗎?”

聽到此處,珠兒收了淚,眸光閃爍地看向李氏。

“好了,利州那邊都已打點妥當,你安心住著,時候到了,你表哥自會風風光光接你們娘倆兒回京。”

珠兒還想再爭取些什麽,然李氏垂下雙眸,端起茶盅,擺明了言盡於此,不願再議。

侯在一旁的仆婦見狀,上前拉住珠兒,一人按住一邊,半拖半押地將人帶了出去。

“表哥!表哥……”

珠兒不舍地看向梁子宣,還一聲聲喚他。

梁子宣有些不忍,怎麽說兩人也濃情蜜意同床共枕過不少時日,待珠兒離開院子,他忍不住說情道:“母親,此事就再沒有轉圜余地了嗎?表妹她……”

“還不是你作下的孽!”李氏重重地撂下茶盅,冷聲喝道,“你也滾回去清醒清醒,別在我跟前礙眼!”

梁子宣在外是翩翩貴公子,在家卻不敢駁他母親半句。不過喝他兩聲,他便嚇得草草行禮,匆匆離去。

看著梁子宣的背影,李氏閉眼,頭疼至極。

她在內宅婦人中,已然稱得上雷厲風行手段利落。

那日宮宴開始之前,她還在思量該如何將明家阿檀順利娶回府中。離宮時,她遠遠瞧見明檀沒上靖安侯府的馬車,而是與白敏敏相攜離開,心中便迅速生出一計。

她遣人遠遠跟著,回府與梁子宣細細分說了番這門婚事到底有多重要,他們目前的處境又有多麽尷尬。

待人來報明檀與白敏敏離開聽雨樓,去了南禦河街,她又當機立斷,謀出落水相救的戲碼。

此事若依她謀劃完成,本該兩全其美,既不會壞了婚事,又能以此為籌碼留下珠兒母子,哪想她這兒子成事不足敗事有余,沒順順當當唱完這出便罷,還不得不擔下落水一事。

此計不成,靖安侯又回來得如此之快,她還能如何?也只能出此下策,讓珠兒母子消失了!

心堵到午膳時分,下人來稟:“夫人,表姑娘與小公子已經出城了。”

李氏心裏懸著的石頭總算落定,她疲憊地揮了揮手,讓人退下,打算清靜清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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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京至利州,路途說遠不遠,說近不近。快馬加鞭兩日能到,馬車慢些,約需七日。

一路顛簸勞累,眼見遠離了上京的繁華熱鬧,仆從也自出城開始明顯慢待,珠兒心中不甘之意愈盛。

“姑娘,今日便在此處歇腳吧,前頭路不好走,再往前趕,天黑之前很難找到客棧了。”

珠兒撩開車簾,打量了眼,皺眉道:“此處如此破敗,如何能歇?”

累了一日,仆從沒心情再應付這生了孩子都注定擡不進府的表姑娘,不耐地回了聲:“您若不歇,便自個兒趕路吧。”

“你!”

仆從抻了抻腰,根本不理會她,自顧自進了旅店。奶媽也從另一輛馬車下來,抱著睡熟的孩子進去了。

珠兒無法,只得下車。

跟進旅店,她想上前看看自個兒孩子,奶媽卻偏至一邊不讓:“姑娘,夫人再三叮囑讓我好生照顧小公子,就不勞您費心了,您早些歇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