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糟心

漕運總督同河道總督通常關系不錯, 因為漕運的效果同河道情況有直接關系,能將關系處理到當年靳輔和慕天顏那個地步的,也實在是少見。

如今的漕督桑額是漢軍鑲藍旗,不巧, 也是胤禔門下。桑額的阿瑪是三等懋烈侯李國翰, 這一支原本都是鄭親王—也就是簡王大宗門下, 康熙削簡王佐領的時候, 把這一支撥給了胤禔。

正因於此, 直郡王蒞臨河督衙門, 隔壁的漕督也趕著找借口來拜見旗主, 漕督桑額是李國翰的第三子, 說實話, 擱京城裏,三等候也就長子能落個實惠,桑額還是靠出生入死賺軍功爬了上來。

“這位桑漕督有個好處, 他是旗人,不太通漕運河務的……”戴梓對胤禔道:“所以他從來不多嘴, 都是靠老吏師爺和臣,還有江南河台幫他維持。”

公事靠師爺、同僚, 大家一起好, 這個做官思路也挺牛。自秦漢以來, 做官的人都容易面對突然變換工作,一時半刻與工作內容搭不上的問題, 所以有家底的官員都會配備完整的工作團隊, 包括不限於銀糧師爺、刑名師爺等等。

桑額身邊也少不了這種人, 但他本人也是蠻會做人,還明白鬧的不亦樂乎, 最後吃虧的還是自己的道理。

“相處的好就成,河督這個職務,就怕同僚慪氣耽誤正事,皇上很忌諱這個。”胤禔看著河督衙門的院子,對戴梓說道:“等桑額過來,見一面我就回去了,之前已經給皇上上了折子,若是要修堤,還是要從永定河開始。”

“永定河流域盡是京畿重地。”戴梓默默贊同,而後卻道:“之前聽富格同那位沈先生說起漕運、海運,如今的年輕人愈發有見地了。”

“阿瞭是梁汾先生的學生,富格嘛,也算家學淵源了。”直郡王看著遠處,問道:“文開,你看那船,是不是漕督衙門的?”

漕督桑額就在這艘船上。

桑額大抵是某種旗下官員的縮影,他一下船就提著袍角一路小跑沖到了胤禔跟前:“郡王爺!奴才給您請安了!”

太熱情了,作為二品官、勛戚子弟來說,桑額這個態度熱情的讓胤禔有些不適應。但桑額的熱情還沒完,在簡單的寒暄之後,桑額趕著問道:“敢問大千歲,府上小格格還好麽?去年聽說福晉同小格格略有小厄,奴才趕緊派人回京命人為福晉與格格祈福。”

“奴才想著,這可是正經本主福晉和小主子,奴才豈敢輕忽。”

這話說的……胤禔仔細看著面前的河督,許是多年不打仗,改做文官之後養的不錯,桑額如今黑胖黑胖的,氣色倒是很好。

“王爺,奴才忝為漕運總督,但您也知道,奴才是武將出身,長久以來,還是多虧已故的靳督和如今的戴督幫忙維持,總算沒有辜負皇上的栽培之恩,也算沒有給大千歲您臉上抹黑。”

胤禔終於繃不住笑容了,他似笑非笑道:“大千歲,桑額你這是叫誰呢?這裏有人頭銜是大千歲嗎?你倒是很會給人發明爵位啊。”

桑額一愣,千穿萬穿馬屁不穿,這回怎麽還拍馬腿上了!

他當然不知道,胤禔一貫忌諱什麽“大爺”“大千歲”之類的稱呼,但桑額畢竟藝高人膽大,此刻盡然還是湊過來:“奴才不懂這些,只、只是心中推崇王爺,一時激動,有失大臣體面。”

人家這樣說,胤禔也沒法發作,只是難免對他有些看法。戴梓站在一旁,心中暗笑桑額自作聰明,桑額平素總怕有人在京城說他不務正業,不懂河務。

李家在皇上跟前說不上話,好不容易旗主變成了直郡王,可直郡王似乎對門下不那麽出眾的人家感興趣。像他們這種有爵位的,直郡王反而不太熱絡,似乎在刻意疏遠他們。

戴梓覺得這位直郡王真是越來越老道,提拔一些出身平平的人,可以選出一些死黨,可那些世侯們油滑的很,有需要的時候攀過來,沒必要的時候閃開身子又是一條好“忠臣”。

既然如此不如一開始就不搭理,反正堂堂皇子也不需要非得和他們搞好關系,又不是要拉幫結派。這麽一想,十數年前明珠的倒台,給了這位郡王不去重蹈覆轍的警告。

千裏之行始於足下,其實最穩固的所謂“黨”並非那些高門顯宦,而是一直能作為生力軍的中下層骨幹。這位王爺如此的穩紮穩打……戴梓在旁看著已經恢復正常的郡王同桑額,越琢磨越有滋味。

而河堤上的直郡王同桑額已經談到了內河漕運不能輕變的難處,桑額一邊擦汗一邊後悔,自己這馬屁不僅沒給少主子拍好嘍,反而被問的嘩嘩流汗。

“桑額,你好歹是漕督,難道將來到皇上跟前,也來個一問三不知?”

直郡王的語氣不太滿意,桑額趕緊解釋:“王爺,奴才是武改文,不過什麽都懂那是幾年前了,奴才現在還是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