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大山

鄭蕓菡在房裏悶了許久,正無聊著,聞言眼神蹭亮:“說出你的故事。”

池晗雙蛄蛹著靠過去,兩顆腦袋擠在一起,“戶部尚書府那位,還記得嗎?身上插幾根雞毛就當自己鳳凰展翅的那位!”

鄭蕓菡:“曹曼儀?”

“就是她!”

池晗雙賣了個關子:“說之前得先給你介紹個人——懷章王,你不熟吧?”

鄭蕓菡忽然覺得兩腿傷勢加重……

池晗雙擺手:“不打緊,我也不太熟。懷章王衛元洲,聖人年紀最小的兄弟,太子的皇叔;常年守在軍中,極少回長安。老太妃一點不著急,唯一的兒子都二十有五了還沒成親。”

“曹曼儀定的是側妃,可人心裏一點不把自己當側妃,奔著母儀天下去的!一聽太子敬重的皇叔想定下鎮遠將軍府的老八,立馬就撲著小雞翅跟人姐妹相稱,禮送了好幾車,不知道的還以為一個胎裏出來的呢。結果……”

池晗雙“撲哧”一聲笑起來。

鄭蕓菡的表情高深莫測:“繼續說啊……”

池晗雙收住,說:“曹曼儀把懷章王誇得天上有地下無,想也知道是要促成他們,回頭還能腆著臉認個媒人的人情,在太子面前得臉面。”

“結果……哈哈……”

鄭蕓菡小心翼翼:“結果……怎麽了?”

池晗雙笑著捶床:“我就沒見過這麽犀利的男人,你說那位老王爺他不中意將軍府的八姑娘吧,人家剛回長安就大張旗鼓的給她張羅定親禮,唯恐別人不知道她要成為他懷章王的女人了;說他霸道情深吧,給準未婚妻挑選禮物還能半道跟別的女人賽馬!有人看見他和那個賽馬女眉來眼去,還有肌膚之親!我的親娘喲……”

“今兒一早,將軍府老八不肯定親,鬧得挺厲害,估摸著她現在想到那位曹側妃,得一口咬掉她的小雞翅!”

池晗雙揩幹淚花,嘖嘖搖頭:“婚姻大事,為一己私利,謊報軍情亂點鴛鴦,不共戴天啊!”

鄭蕓菡喉頭吞咽,表情一言難盡,在一旁尷尬陪笑:“哈、哈、哈、哈……有趣。”

池晗雙跳脫簡單,來拿回外借的東西,分享快樂之後,哼著小曲兒走了,順道與鄭蕓菡定下了三日後去春郊試馬的約,以至於她根本沒意識到,她的好友是騎馬擦傷……

池晗雙一走,鄭蕓菡坐不住了。

自她懂事起,就開始為三位兄長的婚事下苦功。

在婚事的認真與嚴謹上,她敢說與長安城最資深的冰人相比都不遜色。

寧拆十座廟,不破一樁婚,若是將軍府八姑娘婚事變故與昨日的事情有關系,與她有關系,那她真是……

要以死謝罪了。

……

鄭蕓菡對婚姻大事秉持絕對崇敬與嚴肅態度。

這態度的起源,還要從三位兄長說起。

鄭蕓菡幼年喪母,忠烈侯在原配去世後忽然發現她絕無僅有的好,悲傷之余,暫時沒有續弦,妾侍也沒資格以母親的姿態照顧她。

她曾先後被送到宮中的姑姑、隔壁院的嬸嬸們身邊,結果被兄長發現她在宮中每日都偷偷哭著想家;院裏堂兄弟欺她年幼,經常捉弄她,讓她惹笑話,便毅然決然的將她留在了身邊。

很長的一段時間裏,她都是三位兄長輪番照顧的。

不是嬤嬤奴才侍奉的那種照顧,而是以兄長身份填補著母親的缺失,細致入微的呵護。

鄭蕓菡從兄長友人們的戲謔中得知,三位兄長從前沒少因為她被笑話。

大哥鄭煜堂,自小博覽群書學識淵博,六歲起每年都會隨恩師外出遊歷增長見聞,八歲便作出了令聖人都贊賞的文章,許是應了聖人贊賞的那句“善察擅言,目光如炬”,所以他養出了一個沉穩內斂又犀利的性子。

就是這個沉穩內斂又犀利的鄭煜堂,時常被同窗看到手腕上系一條女式發帶,筆擱上不置毛筆置花簪,堂堂一個男子,熏衣的香竟用中年婦人偏愛的那種!

一些學問上比不過他的,便私底下笑話他不男不女,私德有失。

最誇張的是,一向嚴於律己品學兼優的鄭煜堂開始在課堂上打盹。

是熬夜趕課業趕的——他寫好的課業經常被撕,折成小螳螂,小兔子,而始作俑者,會盤著小腿兒坐在榻上,一手捏一個,自說自話講小故事。

未免她耽誤大哥學業,二哥鄭煜澄出馬了。

鄭蕓菡敢對著燈火發誓,整個長安城都難有比他二哥更溫和耐心的男子。

回回見到二哥,他都是笑著的。

劉氏未入門時,父親的小妾想要以分憂為名掌府裏的賬冊,二哥笑著把鄭蕓菡牽到隔壁院二嬸嬸那裏呆了一日,第二日小妾因冒犯了已故的母親,被父親罰禁足一個月。

諾大侯府,好幾房人,賬目格外復雜,小妾被罰,二嬸嬸想試著管賬,後來二哥體面又不失微笑的找了個機會將二嬸嬸管的一筆筆爛賬捅了出去,二嬸嬸也不管了,三嬸嬸跟著望而止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