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乖女

鄭蕓菡回院子後就沒再走動,一直到晚飯的時候,才在婢女的攙扶下去主院用飯。

繼室劉氏頗為意外:“怎麽過來了?”

鄭蕓菡笑:“傷寒已好,腿也能走,讓母親掛心了。”

劉氏目光一轉,避開她的眼神,點了一下頭。

很快,忠烈侯和鄭煜堂回府。見女兒侯在那裏,忠烈侯愣了一下,眉頭立馬鎖起來。

他還沒忘了要訓斥女兒這件事。

還沒開口,鄭蕓菡脆生生道:“父親回來啦。”

忠烈侯到了嘴邊的話忽然堵了一下。

若論樣貌,三個兒子承襲了亡妻更多,都是相貌出挑,長安城數一數二的美男子,但要論性子,還是女兒更像亡妻。

過去,亡妻也是這樣在府中等著他下值回來,永遠笑著迎他。

可那時他年輕,長久的相處中,早將婚前那番郎情妾意的甜蜜拋諸腦後,只剩麻木,從未回應她同等的溫柔和耐心。

直至她去了,音容笑貌皆一把黃土掩埋,他才如掏心之痛,茫然若失。

“父親怎麽了?”鄭蕓菡又問一句。

忠烈侯回神,轉眼看到繼室劉氏帶著親女鄭蕓慧過來,鄭蕓慧是劉氏所生,一直在她身邊養著,正是調皮的年紀,性子卻溫和乖巧,從不亂跑惹禍,也不會動輒生病引長輩擔心。

忠烈侯對鄭蕓菡已經軟下去的心又硬起來,“嬉皮笑臉的沒個正型。既然好了,也該與你好好說道說道。”

鄭煜澄與鄭煜堂對視一眼,鄭煜堂正欲開口,劉氏先發話了:“侯爺這是怎麽了,蕓菡才剛剛能起身,您吼什麽,煜堂,煜澄,快勸勸你們父親。”

忠烈侯被提醒,先發制人:“都不許說情!就是有你們這樣溺愛慣縱的兄長,才叫你們的妹妹養成這般任性妄為的性子!”

忠烈侯是個極其看重自己一家之主地位的男人。

饒是他一向有些顧忌的大兒子,也絕對不能挑戰他為父的威嚴,尤其是他擺出家主姿態訓示時,誰與他嗆聲,那就是不把他當回事。

鄭煜堂與鄭煜澄皆沉默下來。

“明知身子不好,偏愛折騰。自己痛快了,回來就在府裏折騰上上下下的人。等到嫁了人,難道也這樣折騰婆家?不用等到三朝回門就得被送回來!看看蕓慧,她何時動輒往外頭跑,回來就一身病折騰家裏人了!”

“女兒有錯,是一定要改的。”鄭蕓菡乖巧的看著父親,柔聲截了他的話。

劉氏看了鄭蕓菡一眼,一副欲語還休的模樣,飛快道:“蕓菡,別跟你父親頂嘴了,他也是為你好。”

“你還想頂嘴!?”忠烈侯脾氣上來,指著她道:“什麽都不必說了,從明日起,你……”

“侯爺……”府中管家入廳內,手裏拿著圖紙,見侯爺震怒,有些不知所措。

“何事?”管家是忠烈侯的心腹,從不會沒事找事,正大發神威的忠烈侯見他來,將發未發的火氣硬生生憋住,沒好氣的問話。

管家看了一眼坐在一邊低著腦袋像是犯了錯的鄭蕓菡,眼底劃過一絲了然,將手中圖紙呈上:“稟侯爺,兩日後是侯爺壽辰,這是姑娘為侯爺準備的檀木床圖樣,原本賀禮該講一個驚喜,但奴才以為,檀木床畢竟是侯爺自己要用的,樣式與細節,還得侯爺過目挑選,若是為了驚喜做了不合適的,便可惜了這價值千金的料子了。”

“檀、檀木床?”忠烈侯迅速想到了一些事情,神情既意外又遲疑,伸手接過管家送來的圖紙,一看便愣住了。

忠烈侯如今在兵部任職,因近年來大齊開疆擴土較為頻繁,兵部僅是疆界更改核對、重新命名以及擴軍安排等事宜就足夠繁瑣復雜,有時候好不容易上呈陛下,一個不滿意就要打回來重新改,然後又是查閱,討論,分析,上呈。

這種狀態的結果就是,久坐勞神。

到了忠烈侯這個年紀,早就不似年輕時候那樣身強力壯,往往一整日上值下來,便渾身酸痛十分不舒服。

不久之前,那個與他十分不對盤的侍郎高無相曾當著眾多同僚吹噓,他的長子如何如何孝順,為他量身打造了一把座椅,放在書房,供他下值回府後辦公之用。

在吹噓了那座椅如何如何舒適,細節打造與一般的胡椅和地座相比如何與眾不同之余,也表明了他下值回府仍勤辦公務的勞苦。

高無相之所以與他不對盤,無非是他的次子煜澄年紀輕輕就走到了與他同級的位置,覺得抹不開面子,偏偏忠烈侯也是個愛面子的人,他久坐以後也難受,下值回來只想躺著養神,卻並沒有什麽量身打造的座椅,只能幹聽高無相吹噓。

萬萬沒想到,他的親女兒,直接用更昂貴的料子給他打了一張床!

管家的圖紙畫的很詳盡,一邊還有文字注解,好比床的大小是多少,這一頭有什麽暗格,那一頭有什麽小心思;床板一頭可升起,變躺為靠,變動的機括設計成了裝飾的模樣,巧妙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