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主意

“雲妃?”

“朕都打聽過了,這兩回請安,雲妃每次發言都挑你喜歡的說,甚至想每天都來給你請安,說明她很想見你,”姜初照語氣嚴肅,但分析得很在點子上,“她可是趙太傅的孫女。趙太傅博覽古今,飽諳經史,曾是父皇的老師,他的孫女學識自然不會太差。”

我聽完他這分析,覺得既心怯,又欣喜。心怯的是萬一雲妃真的喜歡哀家,哀家又沒法答應她,她豈不是會難過;欣喜的是,如果墨書巷的主筆大人就是哀家的兒媳,那她以後寫的主打故事,哀家豈不是可以第一個看到。

而且,她之前寫的主打故事,有一些地方哀家並沒有領悟透徹,問過醉花樓的姑娘們,她們也不是太懂,若是請雲妃過來當面講一講,豈不是妙絕?

姜初照好像看穿了我的想法,摸過桌上姜茶喝了一口:“母後甚至有些開心,想當第一個看故事的人對不對?你想錯了。如果真是雲妃寫的,朕就罰她去藏書閣抄書,去繡大祁江山圖,讓她一點寫書的時間都沒有。”

我有點氣,想了會兒跟姜傻狗商量:“如果真是她寫的,就把她從皇宮裏趕出去吧。”

姜初照對我笑了一下,那笑容把我瘆得不輕:“放她回家,好讓她心無旁騖專心致志搞創作?母後想得可真美呀。”

“陛下,”我擺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樣,“這事兒不好辦,需要從長計議,不能著急。”

姜初照悠然擡眸打量我,也不接話,儼然已經看透了我,知道我根本沒什麽打算,只是想拖延時間。

“再過三天就是陛下生辰了,這時候懲罰嬪妃怕是不好,哀家覺得咱們一大家子人應該和和睦睦開開心心地給陛下慶生,所以,”我滿臉堆笑,“不如萬壽節過後再追究呢。”

姜傻狗點了點頭,準了。

“既然都是一家人,那哀家還有一個想法,”見他沒發火,我便舉起手掌,得寸進尺,“宮宴那天,就讓容妃也來行嗎?”

姜初照直起身來,好像很不喜歡我這個提議,所以語氣很差:“你怎麽還想著她?”

我看著他說:“你不讓她來給哀家請安,她就真的沒過來,但你這樣針對她其實很不公平。在你看來,你只不過是不讓她來鳳頤宮而已,但在整個皇宮的人看來,就是陛下不喜歡她,太後不想見她。其他嬪妃可能會因此瞧不起她,皇宮裏這些太監宮女也就不會把她放在眼裏,更別說好好照顧她。”

並不是因為我心善。

只是因為上一世體會過,所以就很不願意看到這樣的人心涼薄。

況且,我來皇宮的理想之一,就是身居後位,看兒媳們欣欣向榮,爭奇鬥艷。

缺一個,都覺得少了一分色彩,差了一絲嫵媚。

姜初照黯然了很久,不知道在想什麽,整個人都變得陰郁起來。

“後來,我反思過很多次,”他終於開口,語氣縹緲得像是湖中月影,海上蜃樓,不知所起,又不明所終,“比起余知樂,確實是我的錯更多一些。”

我約莫恍惚了一下,然後道:“可不就是呢。容妃喜歡你到骨子裏,你瞧瞧你都對她做了些什麽。”

又是長久的沉默。

他緩緩起身,留下一句“你不懂”,就走了。

完全沒了那會兒在殿內又氣又急,來回跺腳時的精氣神。

*

我帶著林果兒去了琉采宮。

上輩子這個時節,我也來看琉采宮看過余知樂一次,具體是哪一日我記不得了,總之是萬壽節之後。

那一世的萬壽節家宴她未曾出現,我在宴上問了一句,嫻妃回答說容妃病了,怕把病過給陛下,已經一個多月不曾侍寢了。

後來,她久病不好,我便帶了個丫頭一起過去琉采宮瞧了瞧。

並不是看笑話的意思,確實也有那麽幾分擔憂。當然若說很擔心她,一定要確認一下她過得好不好、吃得飽不飽,倒也不是。

大概是介於“擔憂”和“看戲”兩者之間的,某種復雜感情吧。

總之,我對余知樂和對邱蟬,是完全不一樣的。

到了琉采宮才發現,她其實沒有生病,只是心情不好而已。

余知樂有一個習慣,她心情不好的時候,會瘋狂寫字,且是寫的是方正平直爽利挺秀的楷書,而且心情越差,寫得就越好。

喬正堂曾對她這習慣大加贊嘆,贊嘆的同時當然不會忘了貶低自己的女兒:“你看知樂,她心情好的時候彈琴,心情不好的時候練字,無時無刻不在打磨本事,錘煉技藝。再看看你,心情好和不好完全瞧不出什麽兩樣,這些年四處犯錯,八方招惹,無一樣拿得出手的才學,倒是養成了一身下跪磕頭的好本事。”

我點頭稱是:“父親大人說得對,女兒確實不行。”

因為我只認錯,沒反思,且認錯太快,顯然沒過腦子,所以又被罰去給祖宗磕頭。我這身下跪磕頭的好本事,真真正正是喬正堂一手培養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