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開心(第2/3頁)

他於晃眼的日光之中轉過臉來,直直地盯著我看,目色復雜如織,卻一個字也沒回我。

我忽有些疲乏,手掌撐住下頜,歪著腦袋去望湖面上那個難看的坑:“或者,陛下是不小心把什麽東西掉進湖裏了,所以跳下去想撿回來……”

說到這裏我心頭猛地一悸。

惶惶不安地轉頭去看他,喉間幹澀,無意識地吞咽了好幾次,才問出心中的猜測:“陛下是覺得我掉進去了,所以昨日才跳進去找我?方才,也是覺得我會掉進去,所以才這般失態地跑過來攔住我?”

他抿緊了唇,連腮上的肉都暗暗用力,卻依舊不肯回答我的問題。

二哥的猜測,再一次浮上我的腦海。

我擔憂地望著姜初照,在某一瞬間,是真的期望過,他同我一樣,也帶著前一世的記憶回到了當今與此時,讓我知道我並不特殊,亦不孤單。

卻又在下一秒,把這期望都拂去,用更熾熱的心願,盼望著他在那一世好好地、歡喜地活著,沒有因為我的離去而悵惋,亦不會因為別的事情而悲嘆。

“你好像,很不願意讓我靠近子衿湖?”我問得已有些明顯了。

他身形晃了一晃,然後步態緩慢地走進亭子,走到我左側那個石凳,左手搭在石桌上,慢慢坐下,望著滿湖的荷葉,輕飄飄地開了口:“四月,朕夜裏睡不著,來此處坐了半宿。回到成安殿,好不容易睡下,卻做了很不好的一個夢。”

這件事我有印象,蘇得意跟我講過,說姜初照半夜不睡覺去湖心亭吹風,但我問他是哪個湖心亭的時候,他卻吞吐不語,含糊不清了。

那次姜初照還惹了風寒,在床上躺了好幾天。

他眉目懨懨,整個人無精打采的,像是被抽去了魂一樣:“大約是夜間在子衿湖這兒待過,所以當晚就夢到你跌進了這湖裏,我來晚了,宮女太監的也來晚了,你本身就有寒症,湖水又凉,自此你就生了大病……是很難好的那種病。”

原來他做過這樣的夢。

“只是夢而已,犯不著這麽緊張的,”我勸著他,既覺得輕松,又有些失落,“夢都是相反的,哀家現在不是好好的嗎。”

他擡起眸子:“你能一直好好的嗎?”

我微怔,旋即失笑道:“這誰能說得準?不過,你只要別再那樣氣哀家,哀家興許能多活好幾年。”

姜初照從鼻腔裏嘆出一聲氣來,雖然有些憤懣,卻還是妥協了:“方才朕不是說了嗎,你要是真的喜歡雲妃寫的故事,朕就收回讓她封筆的命令,這樣她就能繼續寫給你看了。只要……”

久未等到他接下來的話,我便問他:“只要什麽?”

他看著我,不知今日怎麽了,他眼角的嫣色再一次暈染開來,這一回,連眼眶裏都滲出些水光。

“只要你開心就行,我的太後,”他無奈地笑了笑,說,“其他的,我都已經無所求,也不敢求了。”

*

六月慌慌張張又熙熙攘攘地過去,期間姜初照政事繁忙,無心後宮諸事;身體健康的皇後生了場小病,之前安排好的侍寢事宜也沒有提上日程安排;余知樂請了小長假,說在琉采宮思考一些事情,等想明白了,且知道如何開口了,再來給我請安。

七月初,京城下了幾場暴雨,雨停後,碧空如洗,萬裏無雲,日光無處緩沖,照落下來時便更毒辣了一些。

我終於感到徹頭徹尾的暖和了,衣裳減了幾層,白日裏甚至需要搖著扇子才能舒爽一些了。

果兒往我唇邊送了一顆晶瑩飽滿還滲著水光的荔枝,我剛咽下去,她就又捏起一塊多寶做的山楂涼糕喂到我嘴裏。

再去端葡萄果漿的時候,我攔住了她的手順勢拉進懷裏摸了摸:“別再喂哀家了,在這樣下去哀家便胖成球了。”

果兒噗嗤笑出聲,“您這身量本來就瘦,便是再吃多一些也不算胖。”

我卻有那麽一些危機感,惆悵道:“今日兒媳們過來給哀家請安的時候,你可有注意到嫻妃,這才一個多月,她怎麽就胖了這麽多?”說到這裏,一個猜測浮上腦海,“哎,你說她是不是避開皇後,偷偷跑去侍寢,一不小心懷上了,胃口大開所以吃胖了?”

實話說,我只是隨口一問,但沒想到果兒真的知道,一邊忍著笑,一邊給我講了個八卦:“太後,不知道您聽說沒,常婕妤這段時間跟嫻妃走得很近?”

“她二人好像確實不錯哎,今日從鳳頤宮離去的時候,她們還手挽著手呢。”

果兒問我:“太後還沒進宮的時候,可有吃過街上的油炸小串?把饅頭片兒,酥餅皮兒,臘肉腸兒,菌子蓋兒,以及雞肉、牛肉、羊肉、豆腐、粉糕之類切成的小塊兒,用竹簽串起來,放在油鍋裏炸熟,撈上來刷上甜醬、辣醬,再撒上孜然和小茴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