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講講

“陛下過年前還會回來嗎?只去北疆的話,西疆、南疆、東海那邊的將士會不會有意見?依臣妾看,陛下應該趁著年輕力壯沿著大祁邊疆巡視一圈,一圈不過癮就兩圈,如此一來……”

“如此一來,雲妃就可以天天隨哀家去成安殿後泡湯池,日日來鳳頤宮討吃食,還沒人罵你,沒人關你禁閉,”我抱著手爐,望著我這最喜歡的一個兒媳,把她愛吃的玫瑰雲腿酥餅推過去,又給她把桂花酒釀圓子盛滿,安詳笑道,“紙和筆哀家都給你準備好了,是吃完這一波就去寫呢,還是再嗑會兒瓜子?”

雲妃捏著勺的手清晰一抖。

我繼續笑:“要是覺得在瀾芝宮更有靈感,回你宮裏去寫也成,你愛吃的這些,哀家讓果兒裝好後給你送過去。”

“母後,”她放下勺,眼睛眨了眨,舉起小手興奮提議,“您想去西市西街轉轉嗎?聽聞那兒新開了一個衣裳鋪子,賣的裙子可好看了。還能定做,我們這次去量一下尺寸,過年之前去取衣裳,”說到此處,暗暗攥拳,小聲嘟囔,“這樣就能出宮兩次哎。”

我眯眼審視:“你想出宮?”

她勾唇淺笑:“母後不想?”

似是怕我有所顧慮,就勸我道:“小皇帝……不,尊敬的皇帝陛下不在,母後您就是整個皇宮的老大,您想去哪裏,您自己說了算啊!”

於是。

姜初照風雪迢迢一路向北的第四天,哀家換上長袍披上鬥篷,揣上手爐乘著馬車,帶了雲妃駛出宮外,去了西街。

本以為哀家作為西街一溜店鋪裏的常客,已經很受店家們的惦念和喜愛了,可當雲妃出現在這條街上的時候,哀家才體會到了什麽才是真正的牽腸掛肚,望穿秋水。

新酒來那家的老板看到雲妃出現,懵了三秒,轉瞬就淚眼汪汪:“算起來,竟快十個月沒有見到小姐了,只曉得小姐出嫁了,卻不知道嫁去了哪裏,也不知去何處打聽。之前皇後大選的時候倒是見過一個跟小姐長得很像的妃子,但也不敢上前仔細辨認,小姐又是商人,想來那妃子肯定不是您。”

說到此處,終於發現了旁邊還站著一個活生生的我,於是新奇地抓了抓頭巾:“您和姜公子是怎麽認識的?說起來,姜公子也好久沒來西街了,我這廂上了新酒,都不曉得該給誰先嘗嘗。”

雲妃比我稍微矮一些,我撐著傘低頭看她,就發現她眼裏浮出清淺的水光,但面上卻瞧不出任何悲情,反而笑吟吟著歡快道:“我和姜公子嫁到了同一個地兒,離這兒還挺遠的,夫家又管得寬,確實不好過來呢。新出了什麽酒?把酒勺拿來,我倆嘗嘗呐。”

老板趕緊遞上來兩個光可鑒人的銀酒勺,還把我的懷裏的手爐接過去,讓我好騰出手來嘗酒,順便給我換上新炭:“姜公子這寒症還沒好嗎?今年我用鹿茸人參和一些驅寒藥材泡了一壇藥酒,一直等您來,就是想送給您。”

這話讓我心頭一暖。

望著他笑道:“勞您費心了,已經好很多啦。有生之年,大概可以痊愈哎。”

新酒一一嘗過,雲妃挑了一壇橘子酒漿,一壇杜康,我則選了一壇桂花酒釀,加上老板拿出來的那壇藥酒。

幫我們把酒搬上馬車,手爐遞給我,老板就把手揣進棉衣衣袖裏,在雪中關切地囑咐我們:“最近有些不太平呢,好幾個官宦人家的府上,都發生了差不多的怪事兒,說是白天還好好的人,到了晚上就開始說胡話。”

我有些驚訝:“還有這種事兒?”

老板皺起眉頭來,顯然很擔心我們兩個姑娘:“可不就是。百草藥鋪的掌櫃前兒來買酒的時候還提起過,說這是一種毒,兌水或兌酒稀釋後,喝了能讓人產生幻影,且這毒還挺持久的,中毒後最久能讓人迷糊七八天呢。您二位生得好看,所以更要當心一些,尤其是吃的喝的上,得注意著才好。”

雲妃低頭思索了會兒,面上浮出幾絲陰霾:“你可知道這毒叫什麽名字?若是中了毒該如何解?”

老板想了想:“‘思無邪’還是‘念無邪’來著,記不確切了,並不知道該怎麽解,掌櫃也說這毒不太傷身,只是中毒後千萬不能喝茶或喝水,因為這毒被水摻和得越淡,毒性就越強,人就越魔怔。”

“我記著了,多謝。”她握上我的手腕,還沒去斜對門我大嫂開的衣裳鋪子裏逛呢,就把我拉上馬車。

我覺得雲妃臉色有些不好看,像是在生氣,又像是單純地沉思,於是拍了拍她的手背,問道:“你怎麽了?”

“我終於明白怎麽回事了,”她眉頭蹙得極深,低聲罵道,“跳馬的。陛下雖然時不時來瀾芝宮,但無一例外都是來催我寫墨書巷。這就被有心人看到了,以為陛下獨寵我呢,所以把毒下到了我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