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靠近

一年的時間過去,有很多地方變了。

我不再是那個假意回家實則很想逃離的皇後,姜初照也不再是表象堅強眼底時常露出委屈的皇帝。

尤其是轉過年來的這七八個月,我二人的關系變得很奇妙,很明顯地達成了某種默契。我們互相尊重彼此,我偶爾做個枸杞梨湯去成安殿關心關心他,他偶爾帶著一箱珠寶玉石來丹棲宮賞賜賞賜我。大半年過去,我們沒吵過什麽架。

但同時,我們也互相客氣著,大多數時候兩個人坐在椅子上,一塊端莊,共同得體,他嚴肅如許不苟言笑,我亦平靜和緩音容恬淡。

在這樣的默契之中,大家不約而同地規避著某件事——他在丹棲宮待到子時也絕口不提留宿之事,我夜半時分去成安殿送湯也是放下就走。

所以那一個八月十六的夜晚,才在記憶裏顯得格外驚濤駭浪。

觀景小閣,透明瓦片。瀟瀟風雨,寥落葉影。

他把我放在層層疊疊的衣裳中央,腰外三尺處是爐火,盡管肌膚外無所遮擋,但也是感覺不到冷的,尤其是,下一秒,他就伏在上方,攏我至他懷裏。

大家各自端著同對方相處,已經半年之久,他忽然這樣不按常理出牌,讓我覺得無所適從。

從他熾熱的肩窩和大力的擁抱中勉強探出腦袋來,天上的星星像是隨著雨降落,打在晶瑩剔透的琉璃上,好幾次都讓我產生它們要穿過阻隔,一同落在我眼睛裏的錯覺。

連我都感覺到暖的房間裏,姜初照的手指卻出奇地凉,撥動層疊軟殼,攪弄潺潺流水,大抵是因為許久未曾親密過,所以他的動作連同帶起的碰觸都有些笨拙。

是真的忍了好長一段時間,忍到星光不再從天上來,而是從我腦袋裏炸開;忍到再也無法集中精力關注雨水落在琉璃瓦,因為已經清楚地感受到水澤越過他冰涼的手指,滴落在梨花木的地板上。

捏著他的手,想阻止他。本以為因為力量懸殊,這樣的阻止會很艱難。可沒成想他的手腕被我輕松地拉起,指尖觸到的竟是與爐火差不離的溫度。

我懵了片刻,又拉起他另一只手,發現亦是同樣的灼熱。

至此才驚駭起來,我握著他兩只手腕,但溪水處仍舊被那冰涼填充阻滯,想到這裏,就完全無法顧忌半年來的你裝我也裝,先於他拉下尊嚴來,帶著濃重哭腔問他:“所以不是你?……是什麽東西?拿出來行不行……我很害怕。”

他也不再裝了,終於對我露出明媚的笑,璀璨近在咫尺,歡愉也觸手可及,他俯下身來親了親我的耳垂,明明已經明白我為何想哭,卻還故作不知地問我:“為什麽害怕,不舒服嗎?”

我說不上來是否是舒服的,但好像確實不難忍受,只是因為拿不準、猜不透所以驚懼著:“……你告訴我是什麽東西也不行嗎?你說了,我或許就不害怕了。”

他唇角清晰地抽了抽,怕我看到似的,迅速貼上我的眉心落下一個吻,然後用撩人的氣音同我道:“是寶石。打磨得很光滑,不會傷人。”

低頭就著他潔白如玉的肩窩把眼淚蹭去,但心裏卻還是介意著,固有的知識也無法適應此刻產生的新的認知,默了半晌後就覺得有些委屈了:“為什麽你懂的都比我多了,你是從誰那裏,學到的這些?”

“沒有誰,”他笑道,“大概是,多琢磨琢磨就知道了。當然,某些書中也是有記載的。”

說著這些的時候,手腕輕松地越過我的指縫,緩緩下移去觸及他提到的寶石。我以為他會取出來的,可他竟帶著力道,又往深谷推進了幾分。

這動作惹我大呼一聲,眼淚直接翻越眼眶掉落下來,我再次被他嚇到,哭聲被顫動的氣息帶得斷斷續續的:“不能這樣呀……再這樣下去,就真的取不出來了。”

“不會的,”他捏住我的手指,帶我至某地,把細軟卻柔韌的絲線慢慢繞在我指上,他的聲音也變得和煦又認真,“別怕,尾端是穿了孔的,還系了繩子,會很穩妥,”他在我耳畔吐出溫熱的氣息,“只是想讓你試一試,這種新奇而已。”

明明還沒有用到他呢,可他額上已經滲出細密的汗,像是方才開疆拓土的是他一般。

“你是不是不……不太好了?”我也不知為何會想到這一茬,但當下確實覺得他這般做派不正常,手掌抵著他的胸膛,哭聲雖止住了,但身子卻不由自主地顫了顫,“所以才用寶石替代?”

姜初照怔了三秒。

我的心臟也漏跳了好幾拍,正反思自己是不是不該說這些,是不是傷了他的心,可倏忽間,就感覺那寸冰涼不打招呼,順著某個力道極速退離,刹那間扯過幽谷沖出水霧,帶起電光火石與深刻刺激,惹我腰/腹溢出一陣又一陣的瑟縮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