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十日(第2/3頁)

朕便覺得無所虧欠,也了無遺憾了。

每一個字都是一把刀子,又狠又準地紮進了我心裏。

什麽叫“她同皇叔在一起,大概不會如此郁郁,大抵會超級歡愉”?

什麽又是“你是她打年少時就想嫁的人,現在,她終究如願了”?

從聽到他允許我出宮,到我真的回到了家裏,我一滴眼淚也沒掉,可此時此刻,卻捏著這封信,整個人從氣急敗壞到崩潰落淚。

姜初照太過分了。

我很想沖回宮裏,去問問他為什麽要寫這樣的信,為什麽會覺得現在的我嫁給姜域能開心,為什麽會覺得我同姜域有未來的孩子。

明面上放我走,背地裏卻把做過他皇後的我,再安排給他的皇叔。我在他眼裏,約莫就是個人盡可夫的人。

他侮辱我太甚了。

姜域不明白我的心思,他以為我是舍不得離宮,舍不得皇宮裏那個孤家寡人。於是半蹲在我面前,掏出絹帕替我擦眼淚,還小意地問我:“怎麽哭成這樣?”

我把那封信就著火燭燒掉,憋了很久,最後卻還是沒有忍住,梗著脖子,望著房梁大聲嚎啕:“姜初照,他一直,一直是嫌我臟的。”

所以,才沒有過問我的意見。

就如此輕率地,把我送給別人了。

*

七月荷瓣落我小舟上,八月月明京城江南人盡望。

八月十六生辰日,收到宮裏送來的江南來信,信中人問他女兒是否安好。我揉成一團,扔進了荷花池塘。

又忽然後悔,覺得過去一年半了,不該再記喬正堂的仇,尤其是半夜疼痛難忍之時,再想看看這刀鋒一樣的筆跡,可怎麽辦呢。

於是就趕緊起身跑到池塘邊,想撐上小舟再去撿回來。

有公子從背後跑過來,先於我撐船撈了回來。把信紙展開,放在草地上晾曬著,做完這一切才笑問我:“怎麽會想到把它扔掉?”

姜星辰也跑過來,抱著他父王的腿打轉,眼睛卻一眨不眨地盯著我瞧:“今天是姨娘生辰,祝姨娘歲歲安康,平安喜樂。”

我眯起眼睛笑,順手捏了捏他已經出落得更漂亮、更白嫩的臉:“見到小星辰,姨娘就喜樂了。”

九月秋高氣爽,風輕雲淡。午後小憩,再次痛醒。裹上厚厚的棉披風,瞧了會兒外面的好天氣,然後去書房畫風箏。

畫完後就想起自己跑不動,跳不動,根本放不起來啊。於是把風箏送給院外從六月中旬就一直在喬家候著的皇城裏來的公公,讓他把風箏送到王府去,給小世子玩。

“等等,”聽到我喚他,那公公就轉過身來,我問,“容妃懷的那個孩子現在應當很顯懷了吧?大概什麽時候出生啊?”

公公不知所措地眨了眨眼,可能真的不知道內情,所以不敢把話說清楚:“前幾日見她,尚覺得她消瘦。”

嗐。

我這是操哪門子閑心,即便容妃也小產了,還有十來個妃子,能給他生小孩兒呢。

也是回到喬府才想明白這件事,姜初照明明有這麽多生小孩兒的途徑,卻偏偏要我還一個孩子給他,偏偏讓我覺得自己虧欠他——他就是這樣的混蛋啊。

十月風從北疆來,又凜冽,又冰冷,吹得人不斷地咳嗽。我還不好在那位公公面前咳,因為九月末咳過一次,竟然把宮裏的陳太醫給咳來了。

我義正辭嚴地拒絕了他的診脈,他別無他法,只能留下幾副湯藥,囑咐我早晚按時服用。我沒有聽,次日院外便出現了一個丫頭,把藥給我熬好,看著我喝完之後,卻依舊賴著不肯走。

真氣人呀。

十一月大雪又落,與去年的、前年的,沒有什麽不同。我站在有地火的廂房裏,看門外兩個宮裏人勤快地掃雪,還在通往前廳和書房的路上鋪了細沙,以防我走過時摔倒。

就覺得心裏好受了一些。

這兩個眼線,似乎沒有那麽討厭了。

十二月混混沌沌地度過,到了除夕那天竟然還不曉得要過節了。是丫頭遞給我一個福袋,說是南山求來的,希望我明年能吃多一些,能稍微胖一些,壯一些——

我才知道,一年又到頭了,我即將二十五歲了。

送了她和公公藍寶石。

沒錯,就是姜初照給的那些。

我才不稀罕呢。

到了夜晚卻反悔了,從被窩裏爬起來,翻箱倒櫃找到更貴重的古玩珍奇,裹上更厚的狐裘大衣,到門外找到他倆,強行換了回來。

*

轉過年去,精神大不如從前。

睡著的時候多,清醒的時候少。需要靠那丫頭按時按點地進來喚醒我,喂我吃熱湯軟粥。不然我自己肯定要睡過頭的。

時間在渾渾噩噩中過得很快,猶記昨夜飛雪穿著廳堂過,今日醒時已見飛燕銜著春泥來。

午後挪步去廊下美人靠,看廊下小溪和錦鯉,一時恍惚,我問那丫頭,現在是哪個月份哪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