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手嫩(第2/2頁)
我略微遲疑了一下下,就聽他豪爽道:“就當是你賠我風箏了。”
果兒是個看臉的人,若是一個模樣好看的公子想去我們家中做客,她可能早就同意了,但看到這毫無特色的模樣,她立刻警覺提防起來,掏出個二兩的碎銀子遞給他,兇巴巴道:“這就當做是賠你風箏了,別再纏著我家公子。”
那廝並不生氣,依舊盯著我,只是變了模樣,委屈開口,字字句句敲打著我脆弱的良心:“我那風箏是唯一一個年畫風格的,被踩壞後就再也買不到了。”
我實在心虛,沉默三秒後大手一揮做主了:“那來吧,不過是多一雙筷子的事兒!”
像是怕我們把他丟下一樣,他一溜煙兒就躥進了我們的豪華馬車,轉身把我拉上去後,用贊嘆的語氣說:“這馬車很是炫目,很有特點,一路走來我曾看到過好幾次……”
越講聲音越小,嗓音裏也漸漸浮出些遺憾和悔恨:“但從沒想到過,這是你們的。如果早知道……”
早知道什麽呢。
他並沒有繼續往下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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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神容易送神難。
很快,我就深刻意識到,邀請他來家中吃飯就是錯誤。
他拒絕了幹羊肉沾孜然的吃法,往大碗的羊肉湯裏加了少許醋和胡椒面兒,大口大口地吃下肚,然後腆著臉看我,扯開唇角:“這位姑娘,看你們後院還有一間廂房沒人住,能否借在下暫住幾天?”
那一陣子熟悉勁兒過去,我已然知道這根本不是姜初照,於是最後的忍耐也沒有了,手一抖、差點把碗裏的羊湯呼他臉上:“你自己沒住的地方嗎,為何要住我家裏?”
他比那白小魚還會演戲,一秒內變得淒淒慘慘幾欲落淚,“實不相瞞,在下今日剛到長安城就不小心與老管家走散,錢財衣物都在他那裏。現在外面的風吹得真響呀,姑娘若是趕我出去,明日就能見到一個凍幹的在下,”像是掌握了技能,再次對我的良心發出攻擊,“身上僅存的半吊錢買了風箏,卻被踩壞了。”
我舔了舔牙,氣不打一處來,偏偏又確實有愧,於是憋屈道:“那就先住一晚吧。明日讓季向星架馬車載著你去找你那管家。”
明日,天降大雪。他以自己患過風濕、踩到雪就腿疼為由,要求再住幾日,等化雪後再走。
七日後,雪化天晴。他不知用什麽方法套路了林果兒和季向星,兩個原本不待見他的人紛紛主動留他住下。
尤其是果兒,一改初見時的提防排斥,拉著我的手激動道:“姜公子不是打算開春後啟程去西疆嗎?你、我連同季向星都沒有去過西疆,而西疆又如此廣袤,地形如此復雜,還有連片的沙漠進去後都走不出來的。而烏公子他曾經在西疆遊走好多年,特別了解那邊,極其適合做我們的向導。”
事態走向完全背離了我的預想,我擡手指了指板板正正跪坐在我跟前,宛如一只烏龜的那廝,皺眉道:“他患了風濕,腿腳不好,不適合做向導。”
這廝也不知怎麽了,騰地一下站起來,給我耍了一段五禽戲。
耍完還拍著膝蓋骨,嚴肅認真地同我道:“自從果兒姑娘找郎中來給我看過後,已經痊愈了。感謝醫術進步,救我於水火之中。”
我舔牙哂然:“好了你還不去找找你的老管家?”
他無比放心:“老管家能吃能喝,還帶著大把銀錢,委屈不著的。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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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坊市燈火漸次起,長安城中白如晝。
明明是很熱鬧的景象呢,但不知果兒怎麽了,剛入夜就和季向星跑出去耍,說什麽都不肯帶我,還故意刺激我,說要是想出去玩就讓烏公子帶我去。
我坐在前廳小板凳上,捏著頭頂上姜初照送的那兩只絨球,看著廊下的桃花燈籠,委屈到冒泡:“還沒成親呢,就把我撇下了。若是擱在平日裏也就算了,現在這大年下的,留我一個人在家裏孤單寂寞,他們好狠的心呀。”
身旁,正在給我剝葵花籽的烏某抖了抖,旋即磨牙聲響起:“真行。就你一個人在家,合著你根本沒拿在下當人看。”
我猛然轉頭看他。
方才這話太過耳熟,說話人連語氣都幾乎一樣。於是,時隔多日,我再次生出只有對姜初照才有的熟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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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個人在宮裏,又沒有家裏人陪我,天天孤單得不得了。”
“真行。就你一個人在宮裏,原來你根本不拿朕當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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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盛滿瓜子仁的小玉碗放在我掌心,又拿過我懷裏揣著的手爐,替我換好炭後,攏好貂毛爐套,擱在自己脖子裏試了試溫度,覺得不燙後才放進我懷裏。
“小心點兒,你手嫩,別燙著了。”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