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下午的時候陰天,房間裏非常昏暗。趙想容往臉上貼一片面膜,邊喝酒邊工作,筆記本電腦的屏幕安靜地亮著,她的私人手機擺在旁邊,始終靜悄悄。

四點多的時候,她忙完工作,抓起手機,開始看兩份同城快遞的寄出狀態:已攬件,已裝車,已交給投遞員,投遞員正在派送中,預計今日內送達……

買來的紅酒,不知不覺地被趙想容喝空了半瓶。

她處理完工作郵件,再次走出酒店,這次記住左拐。

走到一條大道上,因為到了下午,街上的遊人多起來,不少大巴載著各國遊客,停在路邊,一窩窩地下車上車。趙想容曾經去過法國尼姆的鬥角場拍攝,規模比羅馬小,保存得更完好。但現在來都來了,她晃悠著來到鬥角場,買票,隨著人流進去。

沒有太陽,厚重的雲彩掛著,角鬥場裏面稀稀落落的。不少年輕的留學生拿著相機和自拍杆拍照,她慢吞吞地在裏面繞了一個圈,走出來,就在大街上閑逛。

奢侈品店在哪裏,買個包開心一下唄。趙想容琢磨著。

中途被人拉住了,一個羅馬尼亞的女孩拿著簽字筆,要她往地面上擺著的一個海報板征集簽名。趙想容目光一掃,發現她這種文盲居然認識海報裏的一個單詞,女權主義。她彎起嘴角,剛蹲下身想簽字,突然感覺不對勁。果然在她左邊,不知道什麽時候,湊過來另一個鬼鬼祟祟的小男孩,正把臟兮兮的手往她昂貴羊皮包裏掏。

這是一個連環騙局。一個人比比劃劃地騙遊客簽名,她的同夥則趁著他們說話的時間,順便偷走遊客的錢包。

趙想容前不久前才剛丟了手機,新仇舊恨,一把拍開小男孩的腦袋:“你想幹嘛?”

她說的是中文。這種情況下,趙想容很自然說起母語,旁邊的各國旅客紛紛側目,停住腳步,注視衣著華麗的中國女人揪住衣衫襤褸的男孩。

對方被她按住手,怎麽掙脫也不行,他擡起異域的黑色瞳仁,刺耳地叫罵,而剛剛要求趙想容簽名的女孩見勢不妙,往她鞋上狠狠踩,兩個人同時間拔腿就跑。

趙想容拔腿就去追,但兩個人就像魚入水一樣消失在人群裏。她跑幾步,氣惱地停下來,走回來把他們遺留在地面的簽名板狠狠踢倒在地。

角鬥場旁邊有警察騎馬巡邏,但趙想容鬧出那麽大動靜,整個過程沒有警察插手或走過來。畢竟,意大利警察和法國警察,在整個歐洲都是以“完全不管用”而著稱的。

趙想容在人群中俏臉盛怒,她搜刮肚腸,居然擠出一句法語國罵:“merde!”不知道她的法盟老師會不會感動。

變故發生,趙想容再也沒有觀光和血拼的心情。她警惕地把包的鏈條緊緊纏在手上,只想到人多的地方尋找安全感。左右看了看,走到街角邊排隊最多的冰激淩店。

她把紙幣遞過去,身後突然伸出一只手,搶先結賬。

“請你。”同樣戴著鴨舌帽和墨鏡的塗霆說,再操著中式英語,跟櫃員說要香草味的冰激淩。當然,他不會說單詞,就說,this,this,this。

身在異國他鄉的第一天就遇到小偷,和身在異國街頭遇到萬千少女偶像,還兩次。這兩件事,到底哪個幾率更小點?

塗霆雙手插兜,和周津塬差不多身高,有185往上。“你挺有膽量的。”他的聲音同樣低沉動聽,但又有著大男孩般得年輕。

在她驚訝的目光中,塗霆沒有作自我介紹,好像世界都應該認識他似的,又好像只是平靜的性格。但是,他應該把她剛才追小偷的一幕看在眼裏。

趙想容卻微微地揚眉,她問:“請問,您認識我嗎?”

粉紅豹這一輩子從沒有追過星,但是面對陌生男人的主動買單,絕對不是第一次。因此她的第一反應,也是有點疑惑和警惕。

塗霆沒有回答,接過他自己的冰激淩——要的是一份雙球冰激淩,居然是雙球!

趙想容很危險地眯起眼睛,在三秒內,她眸子裏依次劃過鄙視,瘋了和無語的各種情緒。

塗霆確實胖了,但胖了的塗霆在正常男人裏依舊屬於偏瘦體型。只不過,時裝編輯的專業審美目光和鏡頭一樣刻薄。趙想容看著塗霆那一張很有男人味的俊臉,她怎麽看,都認為這是一個突然間爆肥,會給所有編輯增加工作負擔的死胖子模特。

從上午的pizza,到現在的冰激淩,塗霆身為靠鏡頭討飯的藝人,好意思吃這麽高熱量的東西?他拍片效果不好,他的狂熱粉絲只會罵雜志造型和攝影師太土!

在趙想容挑剔目光中,塗霆再次按下帽檐,他舉著巨大的冰激淩,迅速又警惕地消失在門口。她這才想到自己忘記說感謝。

趙想容捧著自己的冰激淩走出來,早不見塗霆蹤影。門口湧來一堆嘰嘰喳喳吵鬧的美國人,興奮地沖進去。她的心臟慢一拍地開始砰砰跳動,不知道是因為剛才遭遇小偷的余驚,還是因為第二次地“碰巧”遇到塗霆而感到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