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第3/4頁)

-

靳擇琛一直看到進了單元樓裏,才收回了視線。眼神一變,再無之前的柔和,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厭煩的疲倦。

回去的路上不過兩個小時,他卻想讓時間變得再漫長點。

他再次不受控制的想到了溫婷,已經過去了十三年,那些畫面卻仍舊清晰的不像話。

潔白的病房,溫婷躺在病床上,像是要和身下純白色的床單融為一體。

她的臉沒有半分血色,原本嬌妍好看唇此時也全是幹皮。看到他來,混沌的眼中忽然升起了些許的光亮,嘴角囁嚅著十分費力。

靳擇琛趴在她的耳邊,才勉強聽清她在說什麽。

溫婷的聲音不再像之前那樣溫柔,無力沙啞的全都宣示著她的生命即將走到盡頭。

可是語調卻依舊平緩的,像是早已看淡。

“兒子。”她輕聲叫著靳擇琛,就像他每次放學回家時一樣。然後低聲說:“別去恨任何人,恨一個人太累了,那會跟隨你一輩子。我們的恩怨在媽媽這裏就已經結束了,他不值得用你的一生去背負。”

這些話似乎已經耗盡了她全部的力氣,說話斷斷續續的,可是靳擇琛腦海中裏卻想起很小很小的時候,她趴在自己床邊是用怎樣溫柔輕緩的語調念著睡前故事,哄自己入睡的。

溫婷休息了好一會兒,再開口時比之前還要虛弱。

“我給你準備了一筆錢,那些錢足夠你一生無虞。可是他……”溫婷頓了下,眼睛輕闔著,嘴角像是有些無奈的勾了下。可因為太虛弱,靳擇琛不知道這是不是他的錯覺。

“他呀,到最後都不肯放下那些戒備心,我終於相信他其實只愛的是我的錢,或者……是更愛我的錢。”

溫婷的邏輯已經開始有些不清晰了,說完也沒意識到自己將話題早已帶偏,索性的事她也並未忘記自己還有更主要的事沒說。

“那些錢,你要等結婚的時候才能得到。”她又輕喘了口氣,慢慢的睜開了眼睛,努力的看著靳擇琛,眼睛卻已經不怎麽聚焦了。

“媽媽終於學會了吃一塹長一智,但是卻沒辦法用在自己身上了。所以我想去試著保護一下其他的小女孩,未來和你結婚的那個小姑娘會得到你手裏1%的財富,不是媽媽不相信你,”她說著輕扯了下嘴角,想對著靳擇琛像之前每一次那樣,再笑一下。可最終還是失敗了,她聲音越來越小,小到即使趴在她的耳邊,也很難聽清,“我的兒子那麽好,我就是……就,是……”

溫婷的聲音徹底消失,機器尖銳的叫聲在安靜的病房裏顯得更外刺耳又淒厲。

那時候靳擇琛只有十三歲,他滿腦子只剩下他的媽媽被人活生生的氣死了。

那個單純到有些發傻的漂亮女人,那個心智一直如小女孩一樣的美麗姑娘。

就這麽結束了她短暫的,只有三十五歲的生命。

他怎麽能不恨。

可當靳擇琛再次推開病房的門,看著同樣躺在高護病房床上的靳煒業時,那一刻,他忽然懂了溫婷的話。

他得到了自己和他媽媽應得的,而靳煒業也得到了他應有的報應。

他確實不值得在占據自己的人生。

他還有更值得的人去愛去保護,那些已經填滿了他的全部身心和未來。

靳煒業再也不配,也沒有機會去影響著他的人生。

隨著病房門被打開,裏面圍著一層又一層的人,都紛紛回頭往他這邊看。

靳擇琛看都沒看他們一眼,大步向前。而這些人像是被無形的氣場給幹預,自然而然的退向兩側,給他讓出了一條路。

靳煒業帶著呼吸機,眼睛一眨一眨的,再無之前半點的威壓,和普通的老頭沒什麽區別 。

還是個快死的老頭。

靳擇琛站在他的床尾,平靜的看著他,“在不斷氣,我走了。”

周圍的人都倒吸了口涼氣,對著他小聲指指點點,卻沒有一個人真的敢沖上前來。

靳擇琛像是沒聽到那些嘈雜的聲音一樣,腰挺得筆直。

靳煒業也難得的好脾氣,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經沒有力氣在生氣。

他費力的擡手摘掉了呼吸機,這個動作又引來了周圍人發出十分誇張的驚呼聲。

曾佩佩倒吸了口涼氣,焦急道:“偉業你這是幹什麽啊?”

靳煒業沒有看任何人,就連旁邊的曾佩佩都沒給一個眼神。只盯著靳擇琛,沖著他招了招手。

靳擇琛眸光淡淡的和他對視著,卻一動也沒動。

靳煒業眼瞼輕垂了下來,囁嚅著嘴,一張一合的。

他說完,就又那樣看著靳擇琛,執著且帶著希冀。

靳擇琛忽然覺得有些煩,病房消毒水一群等著分財產的不相幹的人,說不出的窒息感,甚至開始有些生理性反胃。

他沖著站在離靳煒業最近的靳承澤揚了揚下巴,有些不耐的問,“他在說什麽?”